这当儿,暮色愈发浓了。

    李东家笑了笑,对豹子吩咐几句,豹子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就和大疤刘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帮忙。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怕它越难办。你真要下定决心去做,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现在的马帮,人多心又齐,劲往一处使。不多时,灶台便大告成功。

    几个负责做饭的赶马人将锅安上,开始烧火做饭。柴火熊熊,炊烟袅袅升起,与愈来愈浓重的夜黯搀和在一起,倒让整个盆地,陡然间变成了个人口稠密、灯火稀疏的村寨。

    李慕英带着豹子等人,继续巡视整个宿营地。

    整个盆地,有五条路通往外界,其中西岸占了两条。一条是通往汤湖圩的大路,约有两牛宽的样子,出口在盆地的西北方向,这也是明天马帮要走的路,明天一早,马帮将经由这条路去汤湖圩;另一条是崎岖的羊肠小道,穿行在棘丛蓬蒿中,蜿蜒曲折地通往西边的深山老林。

    十八排宿营的盆地东岸地区,则有三条路。当然,这其中有两条路,实际上是一条路一条羊肠小道伴着山涧贯穿整个盆地,形成了西南-东北两个方向的出口。

    其中,西南出口通向乌龙峡方向,就是下午时马帮的来路。

    另外,盆地东面的崇山峻岭之中,还有个山坳,那坳口外有一条稍大些的路,曲折盘旋在山岭间,走那里可以到达那条著名的马帮道狐岭径。

    狐岭径是罗霄山最繁忙的地下物资运输线路,沿途尽是深山老林,有密如珠网的岔道分布其间,哪怕是经常走这条路的人,都不能完全搞清那些岔道的来龙去脉。在那条路上,道上的规矩完全取代了道德和法律。

    曾有多个山寨想独占那里,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十八排原先也曾统治过那里一段时间,那是十八排最风光的时候。

    东岸是十八排的营地,夜哨方面的问题自然由十八排负责。

    不过,出于共同安全的考虑,李慕英还是善意地提醒了癞痢虎一下,让他加强夜间岗哨,有备无患。

    癞痢虎接受了他的建议,马上在三个方向都布上了哨卫。尤其是正东面的大路,不但布有哨点,还安排了个十人小队扎了个窝棚,直接在山口外住下了。

    而马帮的西岸营地上,豹子早在两个路口都安上了哨卫。李慕英又亲自在通往汤湖圩方向谷口外,前出三里、五里各加了一个前置警戒哨,方才放下心回来。

    待一行人回到营地里,建立在山涧边的露天厨房已经飘起米饭和肉的香味,几个身影围着灶台正忙碌着。

    涧边铺着一块油布,几个身影持着小刀,正围着半爿骡马在忙碌着—马队中最壮的三头骡子,在傍晚的枪战中丧生,这直接解决了晚餐的肉食问题。马帮分到的是谢宇钲和牛二拿来当掩体的那匹次骡。今晚加餐的半爿,已经剁碎下锅,现在这半爿还要清洗干净,然后分成两三斤重的小块并抹上盐巴,以便明天携行。

    就在这时候,木桥边忽然响起岗哨的声音“两位老哥,有什么事吗?”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两名土匪站在对面桥头,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土匪拱着手说“这位兄弟,我们大掌盘有请贵部李长官、马帮刘首领,还有谢先生他们三位,一起过去喝酒。”

    “你等等,我让人去通知他们!”岗哨话音刚落,在厨房里大街帮手的一个小战士举手说了句“我去”,然后撒腿就跑。

    “小秦,我在这儿,你就不用叫了。你去通知一下谢先生和马帮刘爷,哦,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李慕英说着,走进火光里。

    这时,灶塘前坐着的一排人里头有人叫道“大东家,我在这里呢。”

    原来山野夜凉,不少人冲过澡后,都选择坐在灶塘里烤火。顺便将洗好的湿衣服用树枝撑在灶塘里烘烤。谢宇钲换上了另一件长衫,但多数人却光着身子在烤火。坐在谢宇钲旁边的牛二也不例外,火光抚上他瘦骨嶙峋的身躯,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