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姐,明天上午让工人把工厂收拾一下,明天下午会有客人来工厂看一看。”宋天耀推开娄凤芸的房间,对正低头坐在桌前翻查着账目的她说道。

    娄凤芸口中嗯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而是继续翻看着面前的资料,宋天耀好奇的走过去:“怎么了?”

    “我翻了很久,账本上显示一直只有印度人供应头发,没有查到雷疍仔送的原料账目?”娄凤芸等宋天耀走过来,才抬起头看向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点点头:“是我做的,雷疍仔送来的头发趁现在还没有被人关注,工厂之前先囤积一部分,等过几日就让他自己囤积,你就当账目上只有印度人送货就可以。”

    “知道了,那我把付给雷疍仔的钱,也算到伙食费工装费这些开支里面。”娄凤芸合上账本,这才打量着面前西装革履的宋天耀:“你还是穿这身衣服更合适,穿了几个月的工装,我都看不习惯。”

    “下午才见过鬼佬石智益,晚餐还未吃,你记得叮嘱工人收拾一下,明天鬼佬会带百货公司的采购经理来工厂转一转,我去让熊嫂帮忙做些吃的。”

    出了娄凤芸的房间,熊嫂夫妻正坐在厨房门口择洗着明天用到的蔬菜,如今假发工厂的粮食蔬菜也是师爷辉手下工人供货,前一天下午会准时把第二天工厂需要的蔬菜送来,两夫妻连采购都不用,需要的粮食蔬菜直接送到厨房。

    “熊嫂,帮忙做些吃的,晚饭还未吃,肚子饿,不如烧两道菜,熊哥同我饮两杯。”宋天耀很没有老板气场的蹲到熊嫂夫妻面前,递给熊哥一支香烟,陪着笑对熊嫂说道。

    熊嫂把手里的青菜放回去,拍拍双手,满不在意的说道:“烧菜不用钱呀?做老板整日充大方,自己去厨房取晚上剩下……”

    “我去做些菜……老板当然不能食剩菜,那些剩菜留明早让夜班女工下班时带回家好了,死婆娘,冇大冇小,没宋老板收留,早饿死你我。”熊哥接过宋天耀递来的香烟,起身就朝厨房走去,嘴里还指责自己婆娘不该同宋天耀讲这种话。

    熊嫂这次倒没有骂自己男人,而是难得开口解释:“就是他发善心发到傻,我才劝他要省些嘛,我巴不得盼他的工厂能开足几十年,你我也能安安稳稳做几十年做到死。”

    “两道菜而已,不会吃垮我。”宋天耀自己点了一支香烟笑着说道。

    虽然熊嫂俨然是工厂女工大姐头,但是说到烧菜做饭,却一向是熊哥主厨,熊嫂最多是帮厨,做做洗米洗菜切菜之类的活。

    时间不长,厨房里就想起锅勺碰撞的声音和菜香味,听到饭菜香味飘出来,熊嫂转身回厨房取出一张小小方桌支在厨房旁边,又取出一小坛五加皮和碗筷摆好,怕院中有些暗,再去厨房取了盏防风油灯点亮,放在方桌正中。

    工厂没有什么上好食材,无非是工人三餐常吃的廉价菜色,熊哥手脚俐落的炒了豉椒炒蚬,通菜牛肉,又切了一小盘叉烧肉端上来,虽然不是名贵佳肴,只是大排档的常见菜色,但是却让人看着色彩分明的几道菜颇有食欲。

    宋天耀自己拉了三个凳子摆过去,在院中喊了一声:“宁先生,出来饮两杯。”

    听到宋天耀叫自己,宁子坤从一处宿舍房里推开门走了出来。

    大老千宁子坤带着弟子宋四俤设杀穷鬼骗钱的天仙局,被宋天耀不巧撞破后带回工厂做教师,教宋天耀,娄凤芸等人如何看排发,织发的火候,教会之后本来按照宋天耀的意思,拿钱出来打发宁子坤师徒走路,可是最后宋四俤倒是因为笨被宁子坤赶走了,他自己却留了下来。

    按宁子坤的说法,有一碗安乐茶饭吃,谁愿意十几年不设局再重操旧业,他年轻时的确做过千门八将,和几个同伴闯过澳门,北平,省城甚至上海滩,也算是纵横江湖的人物,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就果断收山不再出手。

    他之前设局时,专门负责做脱壳仔,也就是千门八将正反提脱中的脱将,负责帮同伴设局得手,成功脱身,所以懂的做些用来伪装的假发,胡须之类道具,收山之后干脆就留在省城帮粤剧团制作假发胡须,满心以为战火过去之后能安享晚年,却没想到解放战争又开始,国共内战,而且最让宁子坤无法接受的是,国民党发行的钞票贬值太快,他是个老千,虽然会骗钱,但是不懂经济金融这些,去银行取钱才知道,自己那些辛辛苦苦骗来的钞票,如今已经不如废纸。

    宁老头气到吐血,大骂国民党没良心,银行才是大老千,不给良民活路。

    他愤慨的把贬值的钞票兑换成全部身家两万港币跑来香港,到香港之后,他也没有想继续重操旧业,仍然是帮人做假发道具,何况两万港币的存款在香港就算比不上小富之家,但是省些用也能安安稳稳过个五六年,再凭借做假发的手艺,了此余生不成问题。

    宁子坤认为国内打成一锅粥,香港如今是英国人的,总不会再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