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曾经多次出现在朔安众人口中的大辰太子宇文陌,就这样在一个黄昏日落之时,在一个山林溪涧之处,与同他博弈许久的大熙宣王在此情此景之下见面了。

    这两个在未来将书写千古历史的男人,在此处并无半分友好之意的相见。

    眼神往往是一个人内心的写照,但是从宇文陌的眼睛中能够看出的,就只有他那深不见底的城府与昭然若揭的野心,他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死士退下,直到凌靖尘收起了剑,他才开口说道:“久闻大熙宣王殿下剑法卓绝,奈何今日却无缘得见,怎么,殿下是认为本太子的手下不值得你出手吗?”

    凌靖尘冷笑不语,仔细地观察着宇文陌,似乎在此人的认知中,别人生来就应该为他而活为他而死,他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快意与成就。

    宇文陌似乎对看到凌靖尘这种眼神已经稀松平常,他说道:“宣王殿下今日不正是在此等候本太子的吗,见了面不说话,这是大熙的待客之道?”

    凌靖尘持剑在手,丝毫没有松懈之意的说道:“有请有迎,方为客,太子不请自来,恕本王不便以正礼待客。”

    “殿下好大的底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你用程国昭宁长公主尚在人世的消息来威胁本太子呢......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前不久本太子的手下裳斓婷被人扣在了大熙朔安,后来竟被软禁于浮言药阁,殿下向章阁主做人情,却用本太子的人做筹码,此事似乎尚且欠一个交代。”

    凌靖尘了然,这位大辰太子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的确,目前看来他有这个资本,且不说他掌握着重瑶的命,就单单他清楚的知悉重曦尚在人世这一点,来日一封密折送到陛下凌致轩的手中,就足够断送整个宣王府了。

    而算算自己,除却协助药阁扣了宇文陌的一个败坏江湖规矩的手下之外,并没有握住他任何生死攸关的把柄。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一句必胜之言。

    凌靖尘镇定地从怀中拿出一枚刻有复杂纹路的玉牌,“既然太子殿下想要本王一个交代,那本王今日就好好与宇文太子讲讲道理。”

    其实,一个裳斓婷根本不值得宇文陌亲自来此与他周旋,真正重要的是裳斓婷身上的‘胥梓牌’:西域裳家以秘术在天下享有盛名,而几年前南疆王因为身中剧毒连阴夏都无可奈何,却在裳家的救治之下捡回了性命,无人知道南疆王以何种方式答谢裳家救命之举,但凌靖尘却于半年前查出,南疆王真正允诺裳家的是调用一次南疆西北部驻军两万兵马的权力。

    凌靖尘将‘胥梓牌’握在手中,走到宇文陌身前沉着冷静地说道:“两万兵马于两国交战中是不值得一提的人数,但却能够于关键时刻助人扭转局势,太子殿下认为可对?”

    宇文陌与他叔父博弈多年,现如今已经到了一局终了的关键时刻,程国战事结束已有三月,而宇文陌手中的军队大多数皆在国界处驻军且难敌都城训练有素的禁军,即使派到帝都华章城也难以成气候,但南疆王的那两万兵马不同,那两万精锐远胜大辰帝都华章城的七万禁军。

    凌靖尘虽然不知道宇文陌是如何驾驭裳斓婷并且拿到‘胥梓牌’的,但他知道南疆王的两万兵马足以扼住对手昱宁王宇文珏的喉咙,使得宇文陌顺利继位。

    宇文陌猜到这个聪慧的宣王能查出裳家与南疆王的这段渊源,但他没想到凌靖尘居然查出了那一块不起眼的玉佩背后之意,此刻原本输赢已成定数的一局,于凌靖尘三言两语之间便风云突变,他颇为识时务地说道:“殿下与我皆遭逢瓶颈之灾,不如各退一步,柳暗花明如何?”

    暗自算了算自己战胜宇文陌那些退至山林边界的十名死士的可能性,凌靖尘明白虽然自己看似握着更大的秘密,但这不能够看作一场公平的交易,就两国大势而言,显然只有昱宁王宇文珏登基才更有利于大熙,他凌靖尘乃是大熙皇族凌氏之人,社稷为先,他今夜绝对不能助纣为虐。

    凌靖尘将‘胥梓牌’放入怀中,随后就听见了树丛中兵器出鞘的响亮声音,死士的箭已在弦上,他却丝毫不曾畏惧地说道:“太子曾借用大熙宿城商道运送兵械,这的确避过了大辰耳目,届时外有两万精锐秣马厉兵攻城拔寨,内有心腹投毒杀人无形......太子宏图大志想立千秋功业未尝不可,但如此行事,当真以为我大熙无人了吗?”

    凌靖尘也是在警告宇文陌,他也只需两封密折,一封送到陛下宇文博手中,一封送到昱宁王宇文珏手中,便能叫宇文陌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看来今日,玉牌与死士,本太子只能带走一样了?”

    宇文陌明白,这位宣王若非刀剑架身,是不会把‘胥梓牌’交给自己的,要么今夜拿下凌靖尘的命,要么双方各退一步,就当今夜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