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姐姐们吃多了酒,又在禄儿油嘴滑舌哄劝之下,将小少爷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小少爷的生母,乃是江府大小姐江白馨从前的乳母,那乳母模样只是一般,但到底是生产过的妇人,瞧过去是一副丰腴多情的模样,不知怎么,就勾引得老爷上了她的榻,一来二去,竟珠胎暗结。

    却说江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这么多年虽则替夫君纳了不少妾室,但一个庶子庶女都没生出来,自然是有手段的。那位乳母乃江白馨贴身贴心之人,自然知道夫人的手段,怀孕后竟然隐而不报,直到将要临盆,被夫家爆出来这事儿。

    乳母到了江家做奴婢,连回去都回去得少,与那远行的丈夫数年不曾见面,这孩子,自然不是夫家的。于是江夫人才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叫夫君与女儿的贴身乳母有了首尾。

    这可是大大的丑闻,若被人知道了,女儿江白馨的名声都要没了。江夫人忍着心头的郁气,将知情人一并处理了,这才将丑闻给按下去。

    至于那以为能翻身做姨娘的乳母,事发之后,才发现床榻上柔情蜜意的老爷,竟然是个胆小畏缩的,连面都不曾露一下,而她自也是被夫人去母留子了。当然,江夫人原是不打算留下这孽子,是老夫人瞧着襁褓里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心生怜悯,这才留了下来。

    是以江瀚学的身世,江家众人都是讳莫如深。大抵那段只有欲望没有情谊的感情过去之后,江秋浩自己都觉得恶心,更是不肯多看这个庶子一眼,由着他自生自灭。

    禄儿将打听来的事情尽数告知叶云微,只是咋舌问:“天啊,我从前只道小少爷身子弱,才甚少出门,没想到这样大的门庭,竟然有这般辛秘之事。”

    常嬷嬷板着脸,觉得这江府上下甚是没规矩,这样污人耳朵的事情,也能传到郡主跟前。但见郡主并没有一脸惊讶,只是皱眉沉思的模样,到底也没将喝骂之语说出来,只叮嘱几声,叫禄儿出去万万不可乱说。

    禄儿忙不迭点头,又道:“我只是觉得,小少爷当真可怜,毕竟,他也不想自己生在那爬床乳母的肚子里头呢。”

    常嬷嬷狠狠剜她一眼:“胡说八道,人生之皆有命,可不可怜,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禄儿知道常嬷嬷是个严肃的,只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常嬷嬷,我知道啊,只不过在郡主跟前感叹两句,出去绝不乱说。”

    常嬷嬷少不了又耳提面命,说些什么在屋里头说习惯了,出门难免也容易乱说出岔子一类的话。

    叶云微没多评价,只对禄儿道:“禄儿,你与沐春堂那边离得近些,往后有空,就去瞧瞧学哥儿短缺什么,能补贴的,便补贴一点吧。”

    常嬷嬷不赞同:“郡主,此事不可,连老夫人都不管他,郡主何必多事?您来江家是客,却去管主家的闲事,这于理不合。”

    叶云微微笑道:“我做事一向不管于礼合不合,只是讲究问心无愧。这是主家的事没错,但学哥儿到底是我表弟,我见他几次,瞧着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家里头只有老夫人带他好,心存感恩之心。这样的孩子,我帮他只是举手之劳,可于他来说,我若不帮他,他的未来,只怕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常嬷嬷听到这里,便不再劝说,虽说觉得她这样行事不妥,但心里头,竟生出一股子敬意来。深宫里头见多了勾心斗角,反倒是来郡主身边,见着她一片赤诚,更觉可贵。

    禄儿这时插嘴问:“不过郡主,老夫人明明是心疼小少爷的,为何她不站出来管一管啊。”

    叶云微皱着眉头,手又按住袖子里那个荷包。依着江夫人的心思,江瀚学长到这么大的确不容易,大抵还是老太太护他周全之故。可是都已经暗里护了这么多年,怎的如今又由得江夫人磋磨?

    除非是,老太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担心自己走后,儿媳对这个孩子的磋磨来得更猛烈,索性现在就做出不管不顾的态度。左右如今江瀚学过得如同蝼蚁一般,江夫人怕是连多踩一脚都不愿了。

    若这时候有人看中江瀚学,引得江夫人的注意,对江瀚学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样一想,叶云微也明白过来,为何老太太不让她管这个事情。

    除夕的事情,仿佛只是个小插曲,其后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日子安稳的一天一天过。转眼,就过了正月十五,李福贵启程回宫复命去了。

    叶云微按部就班,整日大门不出,除了待在澜竹苑,便是去沐春堂陪着老太太念经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