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局促地坐在凳子上,说:“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我们调查过事故的起因了,车……没问题,是启尤没操控好车把。”

    慈离转头看向江启尤。

    江启尤惨白着一张脸,都快与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了,显得眉目更加分明,眼神更深邃。

    他也望向慈离,惨笑一下,唇上不带一点血色,虚弱地叹道:“算了,付吧。”

    语气无奈,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用还带着干掉的血渍的手捏住旧的钞票,递给了慈离。

    这是他们两个人攒了一个周的钱,每天一百两百三百的攒,总共才攒了500块。看病,照CT,买药,全部砸了进去。

    而且,今天他们的活儿还没干完……

    慈离被迫重新回到砖厂,她将江启尤安置在阴凉地便又开始戴上手套搬砖。

    灰尘扑扑的砖厂,只消待一会儿,头发和身上便挂满了灰尘,连睫毛都不放过,无孔不入。江启尤头上缠着纱布,远远地看着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慈离,本应该聒噪的慈离从刚才开始便静默无声,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随时随地不肯轻易放松。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本能的在寻找依靠。

    奇怪,明明出事的是他,结果留下了心理创伤的反而是她?

    慈离脸颊晒得通红,即使有帽子遮挡,但还是掩盖不住烈日的侵扰,她浑身已经被汗水浇透,周身弥漫着热汗的锈味。她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军训时光,包裹严实的军训服,烈日下的操练,汗水流进眼睛里却不敢擦的无助。

    她手上好像搬得不是砖,是座山。

    江启尤心疼她,远远地叫她:“别搬了!过来休息会儿!”

    慈离摆了摆手,说:“一上午才搬了50块,下午还有150块在等着呢!”

    江启尤“啧”了一声,迈开长腿上去拦她。

    “别干了,你没发现么?咱俩再怎么挣扎都是最后,这个节目压根儿就没想让咱俩过舒心日子!”

    慈离小心翼翼地将砖块放到车上,转身看着他说:“但是我们总得挣扎一下吧。”

    江启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外地从她眼神里读到了不曾有过的一瞬倔强。

    她说:“我们总不能永远都垫底!我的人生可以从最底层爬起来,但永远不可能在最底层安于现状。现在我们的存款是清零了,可是,只要我搬完这一堆砖,我们的存款又会增加300块。损失掉的500块,总归填回了点儿,不是么?”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江启尤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她似乎比自己刚认识她时更加丰富了一些,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

    说实话,当他知道她写过《囚笼》这部电影时,内心是没办法将那么复杂的剧本跟她这个漂亮干净的女孩子挂钩的。但如今一看,她倒是跟电影里那个,拼命逃离躁郁症父亲控制的女孩儿,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挑了挑眉,点点头:“你搬吧,但是我劝你不要把目标定得太大,300块,今天我们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