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婶想用死契卖了她
长安并未因此觉得轻松,他小心地查看父亲额头:“也就是说,还有一半是真的。”看着可怖的伤口周围其实有一圈都是干涸的血痂。肖勇道:“打猎回来的路上,脑袋被人砸了一下。”长安问:“那人可有什么特征?”肖勇蹙眉:“夜黑风高,他蒙着面。”“但……”肖勇叹口气:“我见他仓皇离开时,脚步有些跛。”少年面色越加难看。王英也沉下脸来。“好,好得很。”三人打哑谜似的言语成功勾起了如意的好奇心。仗着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小傻子,她索性光明正大搬了个小凳子坐着吃瓜。王英手上转着个缺了口的碗:“你当知道,前段时间,你三婶提起给你妹妹找了个差事的事儿。”一听和自己还有关系,如意更加聚精会神。长安冷哼一声:“石堤镇上谁人不知那高家养了个刁蛮的小姐。”“伺候的下人流水般换,就算高家封锁了消息,她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有问题?”王英卸下了白日里那风吹就倒的柔弱劲儿:“钱氏说动了老太太,前日便摆那婆母的架子,要我将此事应承下来。”长安隽秀的脸上满是担忧,王英拍拍他的肩膀,道:“被你爹拦下了。”至于那老虔婆是如何大骂肖勇不孝,又骂她是个搅事精不敬婆母要休了她之类,就不必说与孩子听,兀的脏了耳朵。“结果你爹今儿个就被人偷袭。”她哼了声,手中旧碗咔嚓一下裂成两半。“当初就不该只打断她男人的一条腿。”如意眼睛都亮了,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她思绪一转,又想起爹说打伤他的人身形有些跛……难不成,是她三叔?王英指尖在桌上点了两下:“我就不明白了,高家能给多少银子,值当他们脸面都不要了,干出这等龌龊事儿?”这事儿长安还真知道。“五十两。”这样的价钱,买如意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就更显得高家图谋不轨。以老太太的尿性,别说是五十两,就是五两银子,知道能把她眼中的拖油瓶换成雪花银,怕是恨不得立刻就要将如意打包送去高家门口。在她眼中,女儿都是赔钱货,只有儿孙才是家中的顶梁柱。可分明她自己也是女子。如意垂眸,庆幸自己此身的爹娘同那老太太完全不同。长安又道:“娘,咱们的县太爷,要换人了。”王英把碎碗扔开,挑眉看来,原本躺着的肖勇也坐起身。高家欺男霸女这些年,靠的就是跟那何县令攀亲带故。从前也曾有人不忿高家行径去官府闹,可都被狗官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如今县令换人,他们便没了靠山,行事自然不能和从前一般无所顾忌。如意抬头看满是修补痕迹的屋顶,心道:哦,怪不得方才三婶拿给她的那契书是个死契。所谓“死契”,便是在契书中明确强调,卖出去的物件不能赎回——人自然也是如此。真让三婶得逞,肖如意这个人从此就成了高家的所有物,今后无论她生老病死,爹娘哥哥都再无权过问。高家倒是会想办法。三婶也是真敢把她往火坑里推。她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手掌心,意识已经飘进了和自己相连的空间里。这里朦胧一片,唯有两颗鸡蛋所在之处清晰可见。还是太小了啊……她不信老天特意给的金手指会这么抠抠搜搜。一定有扩大空间的办法。这身体终究是年幼,即便大房经常偷摸着开小灶不曾饿着她,下午的折腾还是令她倍感疲倦,听着爹娘哥哥小声说话,如意不知不觉点起了脑袋。迷迷糊糊之时,似乎听见有人说了句。“裴子清?他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当县令?”什么裴?什么县令?然而意识逐渐模糊,如意不曾听到后续,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大房三人默契地压低了声音。王英瞪着肖勇:“姓肖的我问你,这个家和我们,你选谁?”肖勇握住夫人的手,试图把人朝自己拽近一些:“你这话说的……”王英纹丝不动,肖勇叹口气:“有你们的地方才能叫做‘家’啊。”王英这才嗔了他一眼,挨到床沿坐下。长安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给妹妹披上薄毯。妹妹睡得面色红润,微张的小嘴嘟起,时不时还砸吧两下嘴。不过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妹妹的哼唧像是在说话?定是他想多了。他抬手替如意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眼底都是心疼。待王英抱起如意送回屋后,长安又看了眼院子里三房的方向。如意做了个梦,梦里,现世那些过往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微笑着的小姑娘朝她作揖,红润的唇动了动。“你终于……”有几个字,她没听清楚。直到傍晚,肖家院子都一反常态地安静。今儿个老太太吩咐提前吃晚食,也不让人去叫大房。二房卢氏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实在难耐。平时都是大房做饭,今儿个情况特殊,老太太又铁了心要晾着他们,晚饭就让她和三房那个看着拾掇。钱氏是个惯会躲懒的,立马抢了洗衣服的活,跑了个没影。卢氏对此嗤之以鼻——洗衣服?她还不知道那个钱氏,定是找个湖边躲着,把衣服过一遍水交差!这阳春三月的,吹吹小风找块石头坐着,还不用听老太太念叨,别提多惬意。可她就惨了!老太太管家宽,油盐酱醋粮食都有定例,多用一点都要挨训斥。她厨艺本就一般,老太太不舍得让她放油,还怎么做出什么像样的晚食?以为各个都跟大嫂似的愿意傻乎乎自己补贴呢?反正做成什么样都要挨骂。于是她摆烂,把所有东西往锅里一扔,齐活!可那卖相实在难看,别说家里其他人,连她自己可能都下不了口。这几个月吃惯了大嫂做的饭,卢氏哪儿还咽的下自己瞎做的那玩意儿?见老太太当真一步不出屋门,她眼珠子一转,盯上了鸡窝。没记错的话,今儿个大嫂应该还没来得及捡鸡蛋吧?卢氏做人的原则就是——可以苦着别人,但万不能苦了自己。她垫着脚,鬼鬼祟祟往鸡窝走,没曾想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个踉跄。虽然没真的摔倒,却撞上了院子里晾晒用的木台,发出好大的动静。“哎哟!”听见这声,老太太立马推开窗,紧张地朝大房方向看了一眼,生怕老大家听见声音出来蹭饭似的。卢氏低头看一眼脚边插在土里的木头,满面疑惑。谁闲着没事在院子里埋这玩意儿?她伸手拔了一下,居然没拔动。正疑惑着,耳边听到一阵哭声。“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