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得闻大师妙谛,幸何如之?”

    听到这女子说话的声音,萧爻心中一惊“她怎么来了?”他轻轻转过身子,向院中瞧去。

    嫣儿心中呼道“姑姑。”也转身看着院中之人。

    姚文定脸如死灰,杜威脸上一片惶恐。

    大殿外,秦虎的声音喝道“来者何人?”秦虎与另外两名金刀门弟子同时抄刀在手,那人却理也不理。

    黄眉僧念了一段佛偈之后,从激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脸上恢复了禅定。黄眉僧朗朗说道“施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面对着佛相,并未转身,可他声如洪钟,这两句话显是用深厚内力传送出去的,在场之人无不听得清晰明了。

    萧爻这时正好看到院中一株大柏树下站着一人,见那人白衣飘飘,身材婀娜,微风起处,拂起了她身上的衣裙。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面罩,萧爻看不到她的脸,却已从声音中辨识出她就是催命婆婆。想来刚才说话之人是她无疑了。

    只听催命婆婆说道“有人在此密谋害我,大师以为该当如何?”声音平缓,质问之意却甚是严厉。

    萧爻心中又是一惊“照她这说法,姚文定与杜威适才的密议无疑已被她得知。那她只怕已来了很久了,她是怎么来的?怎地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萧爻此时内力浑厚,耳力极强。然而,催命婆婆是何时到院中的,却未听到半点响动。心中又想“催命婆婆既已来了多时,那她必定是看到我的了。”俯视着催命婆婆,催命婆婆却似没有发现萧爻,她双眼平视着大殿,连眼皮也不曾抬起。

    黄眉僧顿了顿。问道“施主便是催命婆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音竟微微发颤。

    秦虎等人本已抄刀在手,听到‘催命婆婆’几个字后,不由得脸上变色,脚下如生了钉子,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在七香饭馆听过催命婆婆的声音,却未见到过她本人,他们也曾臆想,催命婆婆定是一位满面皱纹的老太婆,拿着牛头马面的哭丧棒当武器。可他们却想不到催命婆婆竟是一位举止优雅的中年女人。

    催命婆婆伸出玉臂,轻按着被晚风荡起的衣角。她已年近四旬,可肌肤雪白,一动一静之间,丰神绰约,显出那女子的气态。较之少女,却又凭添了无限风韵气质。催命婆婆道“我这外号起得急了点儿。催命二字,想必你们知道,那便是催人送命之意。”

    催命婆婆这个外号,姚文定与金刀门弟子也曾反复推敲过,臆想过那大约是杀人取命之意。他们身在江湖,平常见惯了凶杀斗殴的场面,人杀死人这种事也见得多了。可当听得催命婆婆亲口说出催人送命这句话的时候,却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催命婆婆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江湖中人如此恨我忌我,个个都巴不得我早下地狱。说起来,我也怪不得谁,只怪我这外号狠了点儿。就是那奄奄一息、命将归天之人,临死之前,还要做最后的挣扎,能多挨一刻是一刻,谁都不肯提早赶去阎王殿报道的。可是我呢,我却催送那些该死而又偏偏不肯死的人去见阎王。哎!人家恨我,也恨得极是在理。”

    她语音轻缓,吐字清晰,一字一句的倾诉出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倘若事先不知她便是令江湖中人闻之变色的催命婆婆,谁听到她的这番倾诉,都忍不住会起同情之念,说些话安慰她。

    萧爻心中却想“她得罪过唐门、五毒教。如今姚文定设计要陷害她,江湖中被她催过命的人无不恨她。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言念及此,不由得激起一股同情之念。道“催命婆婆,在下有一拙计在此,我这法子虽是笨拙了一点,要是你能听取一二,或许就没那么多人会恨你了,反而还会对你心生感激呢。”

    萧爻说完,便从屋顶上滑了下来。身法灵活,姿态翩翩,眨眼就到了院子中间,站在催命婆婆一丈之外的空地上。

    听到萧爻说话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惊。嫣儿惊异地看着萧爻。心道“他一直在我的对面吗?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见识过萧爻的轻功,也知萧爻的轻功在自己之上,可怎么也想不到,萧爻竟会与自己同藏在一个屋顶之上,就在自己的对面。

    大殿中的姚文定、黄眉僧和杜威听到萧爻的说话声,也均惊讶不已。姚文定心道“这少年是何时藏在屋顶上的?适才的那番密谋,只怕被他听到了。”但他知道,萧爻不过是个局外之人,就算让他知道自己的密谋,也威胁不到自己。他最担心的,是催命婆婆已然得知将要用来对付她的计策,那么,以过寿为名,邀集江湖朋友对付催命婆婆之计,就再不可能得以施行,最后这点希望也就荡然无存了。姚文定软摊在一个蒲团上,一时起不来。

    杜威却是惊喜交加。开了殿门,出外招呼萧爻。问道“萧爻,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萧爻救过他,他因此感激萧爻。一听到萧爻的说话声,就出门招呼。

    萧爻在屋顶上已待了许多时候,他亲自听到了姚文定与杜威的密议,也就知道了杜威十七年前是锦衣卫官差,曾参与过抢劫官船。一种天然的本性,使他对杜威并无什么好感。

    萧爻见他与自己打招呼,不愿失礼。向杜威拱拱手,以作回礼,便转身看着催命婆婆。

    黄眉老僧却走了出来,他已判断出萧爻刚才是站在屋顶上说话的。寺中忽然来了许多客人,他身为住持的竟半点也不知情,也就要看看这些来客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