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听得《长相思》曲子中的最后几句,触及心扉,诸多思绪涌上心头。见无数人掩面而泣,深受感染,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纪诗嫣。一时想“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我跟诗嫣什么时候才能再相逢呢?”

    一时又想“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但愿我不会遇到这样的憾事。”

    思来想去,觉得董如玉所唱词曲竟是在影射自己。身陷情缘之人,纵是旁杂无关之事,不论好坏,都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萧爻既有这等想法,雅不愿在众人面前流露心声,便与张岱作别。只身从小船上离开,沿着西湖西边的一条堤岸缓缓而行。

    那条堤岸却是有名的苏公堤,乃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做杭州太守时,为清浚西湖而兴筑的一条长堤。自南至北,横截西湖。两边夹植桃柳,中有六桥分隔。烟柳画桥,为西湖增添了无限水色风光。

    堤岸边亦聚着成片的游人,男男女女,不计其数。都在听着东边岸上乌篷船里董如玉的雅奏。

    萧爻从人群之中穿绕而行,折折转转,过了南高峰,经烟霞石屋,过高丽寺,人众才渐渐稀少。喧哗吵嚷之声隐没身后,清静了许多,心绪渐渐安宁下来。

    却见前方苍松翠柏密植,斜月如钩,银光清辉洒落下来,照得十分明晰。见一寺院,掩映在松柏之间,隐隐可观。走近数步,又有流泉哗啦之声,自寺中传出,细细可闻。

    萧爻加快步伐,向前走去。来到寺院大门之前,抬头一看,见门额上书有‘法相寺’三个正楷金光大字。

    萧爻心道“我竟然到了法相寺,今日天色已晚,何不留在此院借宿一夜?待过了元宵,再作打算。”

    想定之后,向院内行去。院门敞开,无人守护。萧爻很容易就走到大殿门外,遥遥一望,见大殿中供着一尊长耳真佛的神相,以金漆涂其身,金光耀眼。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果然有些道理。神相下设有神龛,神龛上供着香花品烛,时鲜水果。一个金色的大香坛内插有许多香桩子,显见来此求佛上香之人不在少数。

    萧爻心中诧异,暗忖“寺院中不供如来佛祖,不供阿弥陀佛,不供弥勒佛,不供诸神菩萨,却单单供着一尊长耳佛,不知是何道理?”

    又想“释家修习之人,见困布施,遇寺烧香,功德圆满之后,方能成就正果。我非佛门子弟,不守此礼,也无不可。但既然来了,又要在此借宿,烧几柱香,参拜真佛也是应该的。”

    又想“但进香之人,都有所求,我求什么呢?我有什么心愿吗?”扪心自问,一时却找不到欲求之事。又想“无所求,便无所求吧。倘若我来寺院便求佛祖赐福,那不是来打劫来了?反倒显不出拜佛的诚意。”

    想到此处,自己也忍不住一笑。思忖着“参拜佛祖,须诚心正意。斋戒沐浴,净手焚香,方为诚心正意。却到何处净手呢?”仔细一听,闻得寺后有流泉叮咚作响。当下便绕过正殿,往后院行去。

    见后院中有一口锡杖泉,水盆活石,流泉不止。却将泉水捣了一些出来,净了手,饮了一口甘泉,泉水清冽可口,当下又多喝了几口。正欲举步行出,忽见西首禅房内一老僧缓缓走出。

    萧爻原以为寺中无人看守,待见到那老僧之后,想起自己不请自来,未经请示,而在寺中任意枉为。心中甚是惊慌,呆立当地,望着那老僧,不知如何措辞。

    那黄衣老僧举步向萧爻行来,到了锡杖泉边站定。道“施主来此何干?”

    萧爻打量着那老僧,见他白须白眉,面色清和,慈眉善目,便宽了些心。稽首道“弟子是外地来客,因到西湖游玩,一时迷了路途,转折来到此间。见佛门大开,无人把守,便步进寺内,欲焚香拜佛。因思要净手而后上香,方显拜佛的诚心,听得流水哗啦,又绕来此地,方才以此泉水洗了手。造次之罪,请大师责处。”

    老僧听完,颔首点头。道“施主能来本院,可见与我佛机缘不浅。既是参拜佛祖,又何来造次之说?施主但可宽心上香。”

    萧爻心道“这位老师傅真好说话。”又道“多谢大师慈悲,不加问责。请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那老僧道“老衲法号了空。”

    萧爻心道“了空二字,似是暗藏玄妙。”便问“请问大师,不知‘了空’二字,该作何解释?弟子乃尘世凡人,资质愚鲁,望禅师开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