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思索了半晌,待神色稍平。才缓缓说道:“他的内力怎会如此怪异?”伍叔侠忽然‘嗤’的一笑,笑得十分轻蔑。说道:“明明是你无能医治,却怪人家体内的真气怪异。”伍季侠说道:“三哥,这须怪不得药罐子。”那三人立刻问道:“四弟,你何以发出高见?”

    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你们想想。这世间的庸医医人,把人医死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庸医肯自认无能,去面壁思过的?”伍伯侠说道:“这的确没听说过。”伍季侠又说道:“那么,这庸医医死了人,又怪谁来?”

    那三人问道:“怪谁?”伍季侠说道:“还能怪谁?那庸医既不肯自认其过。他医死了人,便不会嫌自己医术低下。而是说‘我按病施方,从无差池。病人去世,怪只怪病人体质太过衰弱。药方是正确无误的,只是病体自己不能生效。纵使扁鹊复生,亦回天乏力矣。’”

    那三人点头称是,伍伯侠说道:“四弟此话,甚是有理。庸医把人医死了,不反躬自省,苦下功夫,让自身的医术更上一层楼。却三言两语推脱搪塞,只管拿话来打发了人。便算自己并无过错,依然饭碗得保。”

    萧爻在一旁听着,他身发冷,说话很是费力。但脑袋仍十分清醒,想着那药罐子给自己检视伤情,无论是否能医治,都很承她的情。泰岳四侠如此挖苦她,只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勉力说道:“四位、、、、、、、,老、、、、、、药、、、、、、她、、、、、、好意。还、、、、、、嘴上、、、、、、留、、、、、、留德。”

    四人见萧爻给药罐子说话,他们本来对萧爻十分友好,萧爻有话,四人往常是肯听取的。但伍叔侠曾有言在先,要药罐子去找李药香,偏是药罐子自呈其能。不听伍叔侠的劝告,在那时,伍叔侠对她早已不平。要是药罐子治好了萧爻,四人便好忍气吞声。但药罐子两翻试手之后,均以失败告终。伍叔侠逮住机会,便出言挖苦,四人向来同心同气。伍叔侠一旦开了口,其他三人岂能不随声附和,以壮声威?

    伍季侠又说道:“庸医若非怪病人体质衰弱,便会找别的借口。”伍叔侠知道他又有了新的挖苦之语。便问道:“四弟,那你说说,他会找什么借口。为兄的对医术之事,向来智短,四弟还要多多指教才好。”伍季侠便说道:“庸医若不在病人身上找推脱的理由,便会从病症着手。那时,他便会说‘自我从医以来,便本着医者仁心之念。病人所以会死,实非在下无能,只怪他身患了不治之症。此等病症,非药石医术所能解救,自发现以来,还没有药到病除的先例。’”

    那三人点头赞成。答道:“不错,寻常病人,谁能通医药之理了?听他说是不治之症,还有不信的吗?他此话一出,果然能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伍季侠又说道:“是以,咱们须怪不得药罐子。”那三人问道:“四弟,此话却又作何解释?”伍季侠说道:“三位哥哥,刚才药罐子已经说了,中英雄体内的真气十分怪异。这摆明了是在找借口了。药罐子两次失手,已尽显了她庸医无能的本色。天下庸医一般猪,我们还能怪她吗?”

    那三人说道:“确实不能,确实不能。”萧爻听得四人一再挖苦药罐子,实在大违本愿。要想出声阻止,无奈竟提不起真气。要上说些宽慰药罐子的话,也是不能。面带惭色,向那药罐子看了看,却见药罐子面上不怒不喜。萧爻心道:“这位药罐子前辈,修养倒好,听了这些挖苦的语言,竟然不温不火。”

    却听药罐子说道:“你们说够了吗?”伍叔侠说道:“怎么就够了?天下的庸医实在害人。说上十年八载,也未必说得完。”伍季侠却道:“三位哥哥,我倒是有一个主意。”那三人问道:“四弟有何高见?”伍季侠说道:“咱们何不趁此良机,给那庸医们做一篇赋文,以起到杀鸡儆猴之效。让他们心惊胆战,从此勤修医术,转庸为良。”伍伯侠说道:“我也正有此意,那么,四弟你就起个头吧。”伍季侠仰头思索。缓缓说道:“盖闻,医者仁心。一贴膏药,除病人之痛患。三剂良方,保长寿脱病危。悬壶济世,淡虚名于身外、、、、、、。”

    伍季侠开了头,那三人立即附和,骈四俪六,滔滔而出。

    药罐子白了四人一眼。转头看着萧爻。问道:“小兄弟,你是否炼过一种怪异的武功,这种武功,会使你发出一冷一热的内力?”

    萧爻听得那四人的一番胡言乱语,心绪渐渐转合,身上的寒气也渐渐在收聚。身上却仍在发冷,萧爻说道:“一冷一热的内力?”

    药罐子说道:“不错,我刚才给你搭脉,发觉你的体内,原就注入了两种劲力,两种劲力一冷一热,正好能相互抵消。但你最近给人注入了一股十分阴寒的力道,你的内力原本能冷热持平的,给那股阴寒至极的力道进入后,你的内息,顿时变得寒气旺盛,而热力下减。难以保持平和。”

    萧爻心道:“我炼寒冰烈火掌时,虽也有冷热交攻的迹象,但冷热之力始终持平。是以一直没出过叉子。我受了唐文豹一指,那么,给我种下阴寒之气的,便是唐文豹了。”说道:“前辈所言极是,在下因炼寒冰烈火掌,体内确存有一冷一热的力道。”

    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没炼过那种能使内力冷热交替的武功。但就中了一种阴寒之气的话,要根除这股阴寒之气,本来并无什么大难。但你的体内先就有了阴寒的力道。此时,两股阴寒的力道正在叠加,便增大了救治的难度。”

    萧爻说道:“有劳前辈费心了。”药罐子说道:“学了武功,若是善加运使,当可造福一方。若是使用不当,为害亦是无穷。”萧爻躬身受教。说道:“前辈教训得是。”药罐子说道:“年轻人学了武功,仗着本事高强。就不懂得惜身自爱,一昧的好勇斗狠。遇上功夫不及自己的,或可占得一时便宜。且不闻,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之外有能人。遇到武功比自己强的,受伤算是轻的,就是丢掉性命,也属常事。”

    萧爻自小跟着萧万立过活,萧万立所传给萧爻的,除了武功之外。其他事情上,若非光明正大,便是激进武勇。萧爻却从来没听到这番细细的开导之语。听了药罐子这话,顿时涌起了一股温柔之感。说道:“在下习得武功,并不敢以之逞凶斗殴。前者与人交手,实是因为那人倚强凌弱,欺辱在下的友人。在下心怀不平,才与那人过招,不想却因此种下了这劳什子的阴寒之气。不过,一切皆是在下咎由自取,并不敢责怨旁人。”

    药罐子说道:“少侠为朋友解难,可你因此受伤,你的朋友如今却在何方呢?你为他受了伤,他可曾有过半点恻隐之心吗?”萧爻忙说道:“不,不,老、、、、、、老人家。我那位朋友见我受伤,也曾为在下伤感难过,她并非无情之人。”药罐子又说道:“你如此极力的为你的朋友开脱。是否有违心之感?”

    萧爻说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非为朋友开脱,以此来欺骗老人家。”药罐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仗义助人,而不居功。为此受伤,而不怨天尤人。从不怀疑自己的朋友,对自己是否别有用心。足见你心怀坦荡,通达宽厚。是个至诚的君子。”

    萧爻说道:“在下行事草率,老人家过誉了。”药罐子说道:“不过,一点也不过。我活了一把年纪,见过的人也已不少。然而多数人忙于精打细算,不是在算别人,便是为别人所算。如少侠这般真诚坦率的人,实在罕见。”萧爻好了些,心中便想着:“如玉到底是何门派?她这一去,我跟她还有再见之期吗?”

    泰岳四侠见萧爻有所好转,已放开他,自行走到了一边。兀自在作赋文,四人抓耳挠腮,仍在尽力拼凑。只听伍季侠念道:“然,杀病人者,诚庸医之本色。无能者,实庸医之别号。”萧爻听他们仍在指桑骂槐。心道:“若说真诚坦率,这四位仁兄,比我高得多了。”

    药罐子忽然问道:“少侠可有了家室?”萧爻心中一怔:“她问我家室做什么?难道、、、、、、难道她要为我做媒?如玉不知去向,这事却万万不可。”说道:“在下孤身一人,自保尚且艰难,并不敢妄作家室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