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不信,问景明,“那人呢?姓甚名谁家住哪儿?这么大笔买卖,不知根知底,谁敢买他的?”

    景明要张口回,才发现只知道名字叫涂以财,就这,也是交接单子上签的名儿,其他的通不知道。

    见景明结舌,七爷阴笑着对李尚书道,“这样大买卖,连对方身份都不查验?既然从东北来,至少还有路引吧?”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景明,“涂以财,图你财吧?!连个名字都假成这样,你也敢信?你是怎么给你们福大人当差的?”

    其实当时为了防景明怀疑,七爷连路引都备好的,真真的从东北当地盖的戳。

    谁知道景明压根就没理会,急着拿货走人,问都没问路引的事。

    景明这时已经知道落了圈套。那人的面相十分老实,又是一口关外口音,提起家母生病又急又慌,声泪俱下,他就全信了。怕那人反悔,结了银子自己赶紧就脚底抹油——溜了。价格实在太诱人了,谁会捡完便宜还留下跟人攀扯?万一人后悔了呢?

    “大人明察啊,那些贵重药材绝没假啊。要是起贪心做假,怎的不在贵物上做文章,倒用那常见的藿香梗?冤枉,奴才真是冤枉的!”他脑子倒还没蒙,开始给自己找补。

    七爷跟他瞪眼,指着自己鼻子问,“你问我呀?,,,我问谁去?!爷也想知道,你这肩膀上架的什么脑子,那藿香梗能值几个钱,你这上面动心思,,,,啧啧,爷都替你累得慌。”

    景明萎顿在地,这事当时就觉得太合算了,光顾趁火打劫了,一丝儿怀疑都没有。现在知道了,晚了!就是说呢,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偏让他碰上呢!

    福伦两天一夜没回去,也没差人送信来,营房福晋景绮着了急,见了福慧来请安,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敢骂福椿,只好拿福慧撒气。挖苦说只知靠福伦过锦绣日子,家翁有事都不关心。又把黑心肠烂肚子的话骂了一堆,完了,就让福慧伺候她水烟,水烟锅子刚递过去,她回头一下没拿稳,全倒到福慧胳膊上了。

    福慧“咻咻”的倒吸凉气,也不敢就去清理,汪着两眼泪抖落了烫红的烟丝,又烧了一锅给她。景绮一双美目瞧着福慧木讷样子,气得个好歹。又要骂,外面侧福晋海兰掀帘子自己进来了。

    她两个人不对付,海兰比景绮大十岁,平日私下里从不给她见礼,这会儿为着福伦的事儿来打听消息,是为了海兰要回娘家,说好了初六走,回门的礼还没备下呢。

    海兰是个泼辣性子,打小被卖到青楼,那地方长大,见惯了花间风流,蝶舞莺浪,修的插科打诨,指桑骂槐,全挂子的功夫。

    福伦把她从青楼赎回来时还没被人梳笼过,也是个清白人,因此在景绮面前也是底气十足,反过来几次把景绮气得噎住,还不回去话。

    要不怎么说一物降一物,景绮没进门时,海兰也是后宅说一不二的人物儿,只是出身在那摆着,福晋位子这辈子她倒不想的,可也容不得景绮进门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两个人见了面就掐,福伦但凡一见她二人碰头,自己就先撒丫子了,深为感叹道,娘儿们的事,还是娘儿们自己处置好。

    福慧一见这俩人碰面,知道今儿个自己完了,俩人掐架,谁赢了自己都落不着好。

    一听海兰问福伦,景绮恼了,大着嗓门儿道,“我哪知道爷去哪了?我是该给你看爷们儿的?再说了,我就是知道,也不愿告诉你。这也是你该问的?”

    海兰拖了长腔儿“呦”了一声,自个找个玫瑰椅坐下,翘着腿儿,双手叠在膝上,问道,

    “您是福晋,就该伺候爷关心爷,我不问您问谁去?现在好了,把爷都丢了,还敢在这装奶奶摆样子,依我说,您可不该有这闲功夫抽水烟,该满大街找爷去!您甭告诉我找不到,您这天上地下的,哪儿还有您到不了的地方呢?以前当姑娘时,来瞧我们大奶奶的功夫,都能把爷勾到偏房去乐呵,我听说,还让爷瞧瞧您那“刀条儿”裹得俊不俊呐,”说着,捏着手帕捂嘴笑,

    “哎哟,以前我们那儿倚翠楼头牌都没您这么浪呢!要不您能进门当福晋?”

    海兰经了事儿,年岁又长,两张嘴皮子一挨,什么都敢往外捅。景绮听得脸红一阵青一阵,她到底才嫁人,跟海兰斗嘴,荤的素的一起招呼,她招架不住。想也不想的,转头一个嘴巴子抽向福慧。

    “你放的什么烟丝?烫死我了!烂了良心的野蹄子,成日装大家闺秀嘴脸给谁看呢?有这么伺候婆婆的规矩?不孝的东西!”

    福慧一下子头冒金星,也不知道那两人吵什么,倒地上只觉嘴角腥咸,自己命今日怕要丢这儿了。老实人也有灵光的时候,猛的想起依荷告诉她实在不行就装死的招儿,俩眼一翻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