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从听到孙耀光这个名字那一刻,马上就明白过来。孙耀光的事是很难深查下去的,因为若真是要查,势必要牵连一大批人,有无数人不希望当年的事浮出水面,也会一力摁下去。润意暂时还算安全,不过她是想调查当年的事,才不惜委身于他,好借他的力。

    这比图财更让他觉得挫败,祁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润意盯着祁王的目光,心里也略有几分忐忑,片刻后,祁王清淡的嗓音终于响起:“过来研墨。”

    润意长舒了一口气,走到祁王身边,拿起一块松烟墨,细细地研墨起来,祁王看着她的手腕,上头套着一只白玉镯,还是他去年随手赏给她的,她一直小心地戴在身上,还有她那双缀了珍珠的绣鞋,他喜欢把玩她的那双玉足,忍不住叫人制了这双鞋给她,她果真听话,把鞋日日穿在脚上。

    怎么看,都叫人觉得她一门心思的扑在他身上。祁王越想越不痛快。

    “中秋已过,今年由本王替父皇巡幸木兰,你在宫里好生待着。”

    木兰秋猃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每年七八月,天子率百官前往木兰,拜谒外八庙。与群臣射鹿,猎熊,饮烈酒、吃鹿肉。往往也会带后妃同往,如今皇上的身子骨并不康健,难以经受车马劳顿,于是便把这一差事留给了祁王。木兰有蒙古旧部,这也是皇上想给祁王机会,与旧部族多多亲近结交。

    这主儿离开京城,也算是给她放了个假,润意颔首称是。祁王有几分脾气,便让她退下了。看着润意如蒙大赦的模样,祁王的心情便又差了几分。

    紫禁城里的人命不值钱,一个孙耀光死了,还有李耀光、刘耀光,夜里拖出去埋了便草草了事。只是他死前说出的那些话让人想忽视都难,这几天,皇上在朝堂上难免敲打了随王。

    巫蛊之祸后已经惩办了一批人,随王多多少少被波及一二。

    可皇上终有老的那一日,尤其是近些年,几个皇叔都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儿孙绕膝共享天伦的快乐,让已走向暮年的皇帝尤其羡慕,对厌弃过的随王也缓和了许多。

    如今太子病重,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皇帝不松口,也无人敢劝。宫外的人不了解,但是宫中人也心照不宣,太子只怕活不到来年开春了。

    早朝时,皇上难免提了一句孙耀光,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平白无故得了失心疯,该着手让人细查一查。平日里祁王对这些事并不发表看法,整个人都是置身度外的样子,他想着润意的模样,忍不住想看她该如何收场。

    大理寺卿是几年前的新科状元,急于建功,对朝中的暗潮汹涌并不太了解。

    那人对着皇上行礼说:“这事若查,也该从孙耀光身边的人查起。”

    皇帝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老七,这事交给你来办吧。”

    祁王长揖领命,嘴角却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据说夏荣只是哭,问不出什么话来,但前一天晚上润意姑姑来和她说话的事,有很多人看见。

    祁王把玩着自己的扳指,看着润意,挑眉问:“杭白菊?哪门子的杭白菊?”

    润意神情倒颇为坦然:“殿下请几位公子进宫下棋,午后在琼州台设宴,如今白菊正当时令,殿下宴请的又是文人雅客,摆些白菊自然应景。再者说,我入宫多年,和孙耀光无冤无仇,且不说没有害他的理由,若真要害他,何必人尽皆知地去找他的房内人。”

    好一出窦娥冤,祁王自己都差点信了。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淡定自若的润意,这女人果真和他想的不一样,祁王施施然说:“你入宫多年,自然知道五年前的巫蛊之祸。”宫里没人敢主动提起,祁王却不在意,“孙耀光便是在那时候被提拔起来的。恨他的人自然多,润意,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对本王说。”

    祁王不是个柔情的人,世人也不曾见过他柔情的面孔。此刻他静静地看着润意,墨玉般的眼睛藏着无数星辰,似乎真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年公子模样。润意垂下头,轻轻地摇:“奴婢只是小小宫人,无仇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