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黛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踩着凳子做全家人的饭菜,洗所有人的衣服。

    赶上殷父心情不好或者喝醉酒,不是挑剔菜咸了,汤稀了,衣服没洗干净;就是嫌柴火烧的太多,衣服洗的太慢;然后劈头盖脸地打她。

    有次一脚把她踢了几步远,殷青黛起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殷母冷眼旁观说她娇气,她胸口疼了大半年也没敢说一句。

    殷青黛五岁时殷母终于生了个男孩,她以为她的噩梦结束了,谁知殷父变本加厉,他看弟弟哪哪都是好的,看她哪哪都是厌烦,弟弟只要哭一声,殷父就扇她耳光,各种粗鄙之语不重样得往外喷。

    殷青黛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这么多年她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忍耐,她尝试过反抗,每次都换来更重的拳脚,她怕啊,她也怕疼,忍气吞声是最好的选择。

    与方空青定亲是意外,殷青黛的八字恰好与方空青相合,不然殷家无论如何也攀附不上方府门楣。

    亲是订下了,七八年过去方府愣是没有半点想要议亲的意思,殷父起先还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梦,只要殷青黛成了方府少夫人,他就有花不完的银钱,谁还累死累活的去种那一亩三分地啊。

    后来村里同龄姑娘都成亲生子了,殷青黛成了剩下的老姑娘,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她克夫的,说她偷人的,说她有病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让殷青黛本就难捱的日子雪上加霜。

    殷父恍然明白,方家仅仅是想买为方空青续命的生辰八字,与这个人是不是殷青黛没有任何关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他们家提成亲的事。

    这成了殷青黛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七月黄昏,骤雨倾盆,她被人强’暴了,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至此她又背负上了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污名。

    殷青黛一次次试图辩解,不是那样的,她是被强迫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不惩治恶人反要她去承受莫须有的骂名?

    殷母戳着她的脑门子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贱胚子,没有嫁人就怀了孽种,你让我面子上往哪搁?邻里乡亲背地里指不定说啥呢?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哭?勾男人的时候不是快活的很吗?”

    殷青黛万念俱灰,她也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得?为什么简简单单的活着会如此艰难?是不是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殷父、殷母察觉到了她寻死的想法,用麻绳把殷青黛捆在柴房木柱上完全限制了她所有活动,是了,孩子也是能卖钱的,如果生下来是男婴,卖得钱会更多。

    殷青黛躺在麦秸里偏头看到了失踪许久的小黄狗的尸体,小黄狗陪伴了她很久,她浆洗衣服时它就趴在她脚边晒太阳,她下地锄草时它就扑进山花烂漫的草地中撒欢,她推磨做饭时它陪着边走边叫……

    殷青黛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不曾想再见小黄狗还是可以有流不完的眼泪,她心口疼得抽搐,哭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拼命往前挣,手臂被麻绳磨出了血,麻绳太结实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快把她逼疯了,殷青黛痛苦地撞向木柱,失声哭喊,可她依旧无法阻止小黄狗被老鼠慢慢啃食殆尽,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黄狗是因她而死的,就因为殷母听隔壁李婆子说狗狗冲撞了孕妇男婴也能变成女婴,殷父当晚一棍子就把它打死了,连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明明前一晚它还在她身边活蹦乱跳的。

    殷青黛盯着木柱上的血迹,木然的眸子动了动,只要她再用力一点,会不会像小黄狗般立时断气?正当她下定决心找准方向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极轻微地动了动。

    殷青黛压抑着呼吸,宝宝又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向她传递微不足道的存在感:“宝宝,你不想娘死?”

    这次胎动比上两次都要明显,殷青黛疲惫地瘫倒在地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