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夏油杰会观察鸟栖均子的侧脸。她来自箱根方向的村庄,父母都还健在,以前接受的是地方的全日制私塾教育。和家人关系不算和睦,之前自称在故乡一个谈得来的朋友都没有,因此不太喜欢聊起那里。

    偶尔提起,也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事。

    “在村子里出生的孩子到了一定年纪,经过我父亲的批准,就能外出游历两年。”均子说,“我也是借此出来的。”

    当时他正把她拥在怀里,一起看从音像店借来的《泰坦尼克号》。杰问:“你父亲地位很高?”

    均子坦然地承认了:“没错。村子里的大家都信教,除却我祖母,没有人能与他抗衡。近几年,祖母年迈闭关,许多信徒都不那么虔诚了。父亲便借这个理由阻止我来东京。”

    “但你还是来了?”

    “是的。”均子没说的是,她在家与父亲据理力争、大闹一通时,经常会回想他的脸。那一天,她是穿过森林逃出来参加学校说明会的。回去路上鬼使神差走进电影院,就这样遇到了他。

    村里不是没有年龄相近的男生,但第一次见到夏油杰时,鸟栖均子惊呆了。

    高塔在粉红色的浪潮下轰然倒塌,心形的子弹塞进枪膛后扣动扳机,呼吸变得困难,心跳超过承受范畴。

    少女坠入爱河。

    夏油杰有所不知的是,鸟栖均子也会偷偷打量他。他的脸不是明晰的浓颜,但仍然在眉清目秀的标准下绰绰有余。纤细的双眼,单薄的嘴唇,那是典型的薄情长相,却令她像这样自暴自弃地喜欢,即便是悬崖也能心甘情愿跳下去。

    她不是术师。很长一段时间,他认为保护非术师是理所应当,保护她也是。

    与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夏油杰几乎没有什么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阶段。他不希望自己在谈恋爱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也没仔细思考过偏好的异性类型。但和鸟栖均子相处越久,他的幻视就越发严重——夏油杰能想象得到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自己还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鸟栖均子的老家信教的事,交往的两年中他也略有耳闻。虽说在东京,那本厚厚的教典一直都只被她自然而然拿去压泡面。

    他翻过几页。

    1995年,法国起草了一份阐述邪(和谐)教十大特征的报告,日后得到国际社会认可并通用。

    他不认为那是什么合法的教派。不过小众宗教似乎大多如此。均子又习惯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杰下定决心,不会让她再陷入泥潭。

    他喜欢她的地方很多,比如收票据时总是双手接过,比如吃鱼时用筷子的姿态很漂亮,比如害羞时会把脸埋到他外套里面。均子是本人不注意的状况下会可爱翻倍的那类女生,杰累的时候、沮丧的时候常常想起她。

    然而,咒语使用太多次也会失灵。

    这不是她的错。他知道,只是世界太残酷无情,理想太遥不可及,他必须做出选择。

    意识渐渐恢复时,最先感受到的是颠簸。他被塞在什么狭窄的空间里,四肢都被捆绑起来,头上还罩着什么。

    很快,夏油杰就清楚自己在汽车的后备箱。

    头部隐隐作痛,动弹不得的身体也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