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声音,多半是为着争风吃醋,或谁惹了恩客不快。花魁心里瞧不上,不动声色继续走自己的。只转了半个身子,“哐”地一声,俨然桌椅砸倒,惊着沈渊脚下一顿,随之而来是盛秋筱熟悉的声音。

    “去叫人。”

    沈渊眉心一拧,当即做了决断,吩咐绯云去后院提来几个小厮,又命绯月去叫来办事厉害的赵妈妈。各人腿脚麻利,很快聚齐,她点了绯月,道尽管拿出了架势,领着一众人到盛秋筱的屋里去瞧一瞧。

    她只以为,盛家的人这次来,最多不过听之任之,仍然丢下女儿在风月场子里不管,盛秋筱也不像卯足了劲儿要离开的,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殊不知已然动起手来。

    怎么着,莫不是当初卖了女儿犹嫌不够,这会子还要夺去人家忍辱卖笑,辛苦攒下的体己钱?

    花魁的腹诽还在酝酿发酵,浩浩荡荡一众人已到了盛氏门前。门扉紧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秋筱的抽泣呜呜咽咽传出来,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说着的全是些不干不净的话。

    绯月心中暗道不好,当下与赵妈妈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抬手拍响了门扇:“秋筱姑娘!主子关心您,听见您这屋里白日吵闹,实在不像个样子,让老奴来问候一声。”

    赵妈妈嗓门拔高,根本不等里面人支应,手掌向后一转,小厮立刻会意,左右开弓硬推开门,又打头阵鱼贯而入。里面的人正厮闹作一团,断断想不到会有这一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家子黑心烂肺的!我不要了这张脸,也不叫你们再作践!”

    钳制着秋筱的男人经不住震慑,讪讪松了松手。秋筱挣扎着扑开,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悲楚凄厉异常,几乎要将喉咙扯破。她用力拔下发间一枚寒光闪闪的苗银如意素簪,毫无半分迟疑,朝着自己脸上狠狠划下。

    “呀!快拦住她!盛姑娘你干什么呀!”

    绯月跟着赵妈妈前后脚进来,听见叫喊已觉得大事不妙,看见这场景更是吓得大叫出声,一把扑过去,死死捉住秋筱手腕。盛秋筱满脸写尽绝望与疯狂,绯月是个有力气的,居然也不能完全按住她。

    “别拦我,我便不要这张脸,也不遂了他们的愿!”秋筱哭喊得厉害,泪痕纵横交错,斑驳凝湿,染花了薄施粉黛的妆容。

    赵妈妈绕过两人先向里去了,不知道在交涉什么。绯月见如此已经顾不得礼数,匆忙招呼个小厮过来,一同稳稳按住秋筱,趁着她失神的半刻空档,劈手夺了簪子。

    那枚簪子不算名贵,却是秋筱心爱的,几乎日日戴着,打磨得十分精细,尖尖的尾端锋利无比。拉扯间,簪尾堪堪抵着秋筱的脸蛋划过,在右眼角末端留下清晰的一道暗粉色印子,断断续续渗出几丝血痕。

    “盛姑娘!你说你,你这是做什么呀!”绯月眼瞧着细若针尖的簪尾,不可谓不心有余悸,又心疼秋筱伤了容貌,“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事好商量,何苦和自己过不去,伤了自己呢?”

    “呸!让她划!真当自己是什么神仙娘娘,任谁都稀罕了!在哪都是一样伺候人,装什么清高……哎哟!哎呀!放开我你……”

    绯月一心救护盛秋筱,险些疏忽了旁边还有个男人。方才就是这人压制着秋筱,这会子嘴里又不三不四起来。

    对着污秽之语,绯月本不想搭理,谁知他见无人理会,便要变本加厉,冲着两位姑娘又伸出手,被小厮一记大棒打翻,七手八脚按在地上,四脚朝天,嗷嗷叫唤,狼狈可笑得很。

    “啊!当家的!你敢动我当家的,我和你们没完!”

    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个年轻的媳妇,身边领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口口声声说挨了打,非要冷香阁给个说法。

    只听“哐当”一声,这年轻媳妇撞翻了个圆凳,一把推搡开赵妈妈,一掀裙子撒开脚步,二话不说,直扎进小厮中间,拔了男人口中的布团,拽着孩子趴在男人身上拉扯。

    绯月定睛一看,这个妇人通身粗布衣服,村妇打扮,头上梳着个老大的圆圆发髻,包着头巾,用两根扁平的素银簪子簪着,耳朵上倒是钳着一对金晃晃的粗圆耳环,随着呼吸剧烈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