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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卡斯的实验室里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部件还有一面随身镜。方型,银制,背侧是白色的小羊皮。男孩闲暇时会打开镜子望一眼,倒不是多自恋:透过清冽的镜面,疲惫的Omega恍惚间得以再见记忆里那双母亲的、浅色的眼睛。

    巴尔萨克夫人的眼型整体偏圆,眼角微扬,下睫毛浓密,相当漂亮。安安静静地盯着远处看时总给人一种孤寂又脆弱的错觉。但事实上这位女性Omega的脊骨比丈夫赫尔曼更坚韧。得知家族的封地被赫尔曼贱卖给旧党的贵族,换取实验支持和理学院教授身份时她刚从午憩中醒来,正打算带着儿子去听音乐剧。管家难得一见的慌乱传染给了小孩,卢卡斯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危险,抬手就去抓女人的袖子,“妈妈——”

    女人优雅得像是尾天鹅。她的语气抖也不抖,只是轻轻抬眸,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好的,知道了。”

    卢卡斯当时不过五六岁,根本听不懂刚刚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本能的觉得害怕:“……爸爸他——”

    巴尔萨克夫人面露微笑,“今天的音乐剧来自东方,是你没有听过的,你能听懂吗?”

    小孩的思绪被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卢卡斯歪着头眨了眨眼,接着坚定地点点头。

    “嗯?真的吗?”巴尔萨克夫人拿起绸带帮他绑好头发,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那我们出发咯?”

    这场剧来自一个遥远的古老国度,剧情却和本国的大同小异——其实大多数节目都是如此,允许Omega观看的桥段无非就是爱情、爱情和爱情。台上嬉笑怒骂、悲欢离合,台下带着孩子的女人端庄倚座,瞳孔微幽唇瓣微动。

    卢卡斯听到妈妈在跟着唱词轻哼,很好奇地扒着椅子转过身来,“妈妈妈妈——难道这部剧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很好看,所以觉得你也不能错过。”

    记忆中这是妈妈第一次没有在说话时看着自己,她在晦暗的灯光里继续跟着唱词哼下去,“梦难长……”

    她哼的是半生不熟的外语,卢卡斯听不懂。直到后来他又去了几次,有意查词典翻译这几句话,才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这时候的女人已经不会悲伤了。她躺在鲜花和白纱里,涂了口脂的唇瓣娇艳美丽。祷告结束时卢卡斯婉拒了热心上前帮忙的修女。他亲手把妈妈抱进薄薄的、因为家产无多而无力置办的简单棺椁里,落了个吻在她额头:“晚安,妈妈。”

    日头高悬时街上传来巴尔萨克夫人的讣告。阿尔瓦本坐在书桌前勾写什么——他骤然起身,示意女仆收拾书房,“备车,我去一趟巴尔萨克家。”

    他思绪混乱,没有察觉周围已经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氛围,直到即将推开走廊门的前一秒,不速之客终于阴恻恻地出声了:

    “洛伦兹阁下。”

    王后陛下的女侍无声地隐匿在转角的阴影里。阿尔瓦骤然回头看她,攥着把手的指节微微泛白。

    女侍面无表情,红色裙摆似鬼魅似纸人,“王后找您有事商议。”

    “能不能……”

    “王后找您有事商议。”

    她固执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走到阿尔瓦身边,为他推开了那扇门。门口停着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Alpha为难地蹙起眉,“这次真的不——”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