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见过人的死状的,也未必接受得了毫无心理准备就看到这样的死人。

    大理寺得到皇帝口谕,派人来连夜将尸体拉走,守门的士兵有几个答复提问时魂不守舍,语无伦次。大理寺的人为进行深入调查,将人一并带走了。

    死去这位不是梁朝的哪位地位显赫的官员也并非后宫之人,甚至连梁朝人都不是,而是那远方来客。

    毂国一行人今日才抵达梁朝京都,便有人遭了这样的横祸,不免引起人心惶惶。梁朝这边如何安抚还是其次,彻查真相找出凶手加以严惩,好好给个交代,刻不容缓。

    此人死状极惨,确实恐怖。四肢被齐根整齐地切去不知所踪,只余头部和躯干,脖子被两指粗的麻绳缠缚几圈,经仵作验尸后证实,是为便于将残尸悬挂在城门顶上,属致命伤之一。

    门洞顶都是大块巨石,软硬程度不一,但都不是能够轻易钉穿的,非是清奇的脑回路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展示尸体。

    凶手将一只钩爪勾在城垛上,钩爪尾部连着麻绳,而后将一枚顶端弯折成手腕粗圆弧状的一指粗长钉,牢牢钉进城门洞顶的巨石里,麻绳在圆弧里穿过,悬挂着尸体。

    凶手这么做,是在黑暗中暂时地藏匿尸体,为拖延有人发现尸体的时间是一定的。这也在某种意义上佐证了凶手或帮凶有武功傍身且体力佳,不然不会在当时众多眼睛和耳朵里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些。

    还没见过这么嚣张,似乎在明目张胆挑衅的凶手!大理寺奉旨办案,上上下下齐齐出动,誓要尽快将其找出。

    彼时黎钰时正在东宫里喂鱼。瞿先生翌日一早就打听到了宫里的事,火急火燎地传了信来。一张小便笺,掺在喂鱼的饵料里,辗转人手安然无恙的来到了黎钰时手中。若无其事地取出,拆开,

    “你没亲眼看到吧?再多嘱咐你一句,死了人的事少关心。”

    这便笺若是误入别人手里也许会看得一头雾水,大概会以为是哪家的长辈获悉了这桩命案,担心宫里的子女所以偷偷传信进来。

    但是黎钰时认得做了伪装后的笔迹,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清楚得很。

    将便笺纸再混进鱼饵里,揉搓几下,一起丢出喂给鱼,看它囫囵吞下。

    黎钰时看不了人的尸体,一旦见到便会呕吐不止。这是她一块心病,黎家所有人中独属于她的心病,也是她最无法隐藏的致命弱点。

    最先一个发现黎钰时这症结的,是瞿清池,正是那位瞿先生。

    身侧阿措手中捧着油纸包,看黎钰时定定的瞧着锦鲤出神,“小姐,这里还有先生从宫外老摊位那里买到,一并送进来的芝麻糯米团。趁热,您尝尝。”

    京都几十年不变的老味道:芝麻糯米团,婴儿拳头大小,三个能吃到撑,透亮的一层油裹在层层芝麻上,永远火候正好,嫩而不糊,炸得香酥脆。

    黎钰时接过,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胃口。低头将袋子对折好,手掌感受食物的温度,思索想到:此人是毂国人,初来乍到,私下里树敌惹事,招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

    而且杀他的人把他…那样吊在皇宫的内城门上,不是东、西、南、北四门这样人来人往,人流更大的地方,像是生怕宫里的人发现不了,某个人不能亲眼看到似得。

    “我想他的死,与现下身在宫中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只是我还想不出,是谁所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观事态发展,我不可能完全不插手。你回瞿先生,请他多方打探关于此事的消息。我在这边,会注意的。”

    “是,阿措这就去办。”

    手中的芝麻糯米团仍是温热状。阿措转身去做事。黎钰时轻轻向上托了下鼓鼓的油纸包,默默看她快步离开,眼底空空,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