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的吉日,宁国公府却早就乱成了一团。

    林氏当初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颜姝的父亲高居摄敌大将军之位,朝堂之上亦是深受陛下倚重,自己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有这么个亲家帮衬,仕途一定是差不了的,可这新妇还没过门呢,颜家夫妇就接连出了事,她颜姝白顶个忠烈遗孤的名头,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啊?

    若单单只是如此,大不了自己自认倒霉,待迎了新妇进门再给自己儿子物色几房好的通房侍妾也就是了,她又没个娘家倚仗,谅她受了欺负也没处说理去,自己也有个绵软的儿媳可以拿捏,这往后的日子真是怎么想怎么舒坦,可谁能想到她颜姝竟然摔坏了脑子心智不全?他诺大一个宁国公府,想要什么样的儿媳没得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迎这么一个傻子过门?

    两人这般的争执不下,宁国公被她气得两眼一黑昏死过去,林氏赶忙将他扶进里屋,这还没喘得上一口气,外面就来了消息说是新妇到了让人过去接亲,林氏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先将这门亲事料理了再说。

    林氏也不管自己仪容是否得当,只匆匆的提着裙角,拉着陈致平就出了府,陈致远看到人出来,冲他们恭敬的一拱手,不太舍得的将手中的红绸递给陈致平,却不见他伸手来接,抬眼看到林氏他们的脸色,才发觉这二人都是不大乐意的样子。

    林氏只想着赶紧退了这门婚事,说出的话就有些不顾脸面了,竟当着众人的面嘲讽颜姝,谈及将军府已然没落,怎么够和他们公府做亲家,她颜姝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何能做他们小公爷的正妻,所以这门亲事是做不得数的。

    公府结亲,朝堂上那些有来往的官员几乎悉数到场,林氏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这番话耳光可谓给的响亮,有些人也是和昔年的颜将军有些交情的,听她这么奚落人难免听不过耳,忍不住要帮新妇分辨一二,皆被林氏不顾脸面的骂了个狗血喷头,是以也在无人再上前去惹这晦气。

    陈致远虽然只与新妇有一面之缘,但听了林氏这话还是替新妇不忿,忍不住上前轻声分辨道:“新妇并无过错,眼下嫂嫂既然已经到了门前,还请母亲和兄长顾及诸位颜面,迎嫂嫂入门。”

    “你一个庶子,有你插嘴的份嘛!”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陈致平讥讽道:“怎么着,父亲让你替我去接亲,你还真把自己当新郎官了?既然你那么心疼她,那你娶她啊。”

    陈致远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自己身份卑微,哪怕是别人瞧不上眼的,自己也万万不敢肖想。自己在公府生存多年,深知这虚有其表的光鲜亮丽下都是怎样的龌龊不堪,照今日这般情境,颜姝不进门倒也可以少受那些个腌臜子气,他陈致平不要,那是他配不上!

    陈致平看着周围没人敢再插话,得意洋洋的朝颜姝走了过去,嘴角轻咧嗤笑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你是自己回去呢?还是要我请你回去!”

    颜姝听着周围人或多或少的议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祖母只告诉自己成亲之后要乖乖听话,依着公府的流程照办就是,可自己明明乖乖的啊,周围的人为什么要笑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颜姝虽然脑子不太清醒,可还是生出了一种无所遁形之感,不住的后退,她好像听到了人群中的混乱,骚动,听到了金戈撞击的脆响,她不住的心慌,脚步失稳向后摔去,陡然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那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硌的人肌肤生疼,颜姝隔着红盖头才看到那人手上的护腕,她心道,怪不得这么硌呢,颜姝觉得难受,忍不住推拒,可这样的力道在向祈那里就像是小猫瘙痒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化解掉了,她听到他说,“别怕,我回来了。”

    颜姝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这个怀抱似乎让她格外心安,是以乖乖的不再挣扎,甚至讨好性的握住了他温热的手,向祈对他的举动似乎格外受用,他握住她的指尖安抚性的拍了拍,而后微微俯身,一把将新妇打横抱起。

    颜姝戴着盖头,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乖乖的依在向祈怀里不说话,她好像听到周围一阵骚乱,大家都在向太子殿下问安,可抱着自己那人却始终未说话。

    向祈无视跪倒的众人,也不让人起身,抱着颜姝直奔陈致平而去,陈致平早被自己周围铁桶似的太子亲卫吓破了胆子,那些个人一身黑甲,头配獠牙头套,简直就像是阎罗殿的小鬼一般,那样围着自己,让人大气都不敢出,还没等陈致平松口气呢,就见向祈这尊阎罗王抱着颜姝直冲自己而来。

    “啊……”

    陈致平不住的惨叫,向祈一脚将其踹了个脸贴地,顺势将脚踩在他的脸上随意揉搓,陈致平被踩的头脑生疼,一个劲儿的求饶,周围的人看了这情状甚至都不敢大声呼气,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性情暴戾喜怒无常,若在此时开罪了他,那日后是必然没有好果子吃的,是以众人权当自己眼瞎,只老实的做一个木头人。

    林氏看着自己儿子被踩得嗷嗷直叫,难免心疼,再看被向祈抱在怀中的颜姝,怒火更甚,当着众人的面颠倒黑白道:“大家都看到了,太子任性妄为,当街抢亲了。”

    听了她这话,众人心里对陈家又多了几分鄙夷,陈家当街悔婚的丑恶嘴脸就在眼前,这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太子抢亲了呢?这脸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向祈听了她这话倒是不甚在意,只不过踩在陈致平脸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眉目间多了几分张扬色彩,唇角轻勾嗤笑道:“抢了,你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