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一对眼移到了酋帐的巨大的支架横梁上,道:“这正是我觉得你暴露囚龙纹身不妥的原因。囚龙纹身虽然象征着羌族王室的尊荣,可以让你加快收拢各族部落的势力,但是它又却给你造成了麻烦。韩遂久居西凉,经历无数变革,为什么会一直如西北草原上的马兰花一样,顽强的生存,就是因为他狡诈如狐。此趟他虽然因轻敌在你手上没有讨到好处,但是下次就会重视起来,到那时就不会再有人迫他退军了。”语气毫不客气,直点弊端。

    马超目光沉凝起来,道:“不错,在这西凉我最重视的就是韩遂这只老狐狸,倘若一开始韩遂就打着武威的算盘,倘若这刺客不是赤燕所派,而是他所派,那么我马超彻底死无葬生之地。”顿了顿,又道:“韩遂麾下的首席谋士成公英亦是老谋深算之辈,倘若他们一开始就重视我马超,强强联手,今日能不能坐在此处与舅舅谈话,犹未可知。”话语中透出一层忧郁。

    为什么那些小说的重生者可以呼风化雨,能臣武将都能聚集麾下,而他偏偏却什么都没有,而且倒霉地穿越了马超身上,在中原之地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儒学士眼里,西凉就是蛮夷,西凉就是胡人。此时马超心中一阵疲惫,起家步步艰难,不要说危机四伏,纠缠交织的西凉,就是他西凉蛮夷的身份,会使得整个文士界的儒家子弟与之对抗,这些都够他喝一壶。

    西凉巨阀董卓就是一个范例。

    马超麾下的兵马基本都是羌族,羌族与东汉两百年的恩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化解的。

    大帐内,似乎因为马超有些颓废的话,有些沉闷,有些压郁。

    贾诩打破僵局,微微一笑道:“你有这个认识,很好。我一直担心你会孤傲自大,因挫败韩遂而目空强盛。现在看来,我没有必要忧虑。韩遂虽然老奸巨猾,但在我看来,不过是我手中一枚棋子,想用时信手沾来,不用时扔进钵内。”语气淡然,似是将韩遂不放在眼里。

    马超历经两世,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贾诩的话外之意,眼神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连忙道:“你这是……”不是他自卑自怜,纵是他拥有枭雄之心,也知道在乱世里若没有让对方觉得有潜力、或者强盛、或者有利可图的感觉下,是不会轻易效力的。

    贾诩从道出秦皇宝藏,再到那番视韩遂如草芥的话语中,马超听到了另一层意思。

    那就是,贾诩要对他效力。

    马超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

    要知贾诩名望极高,兼且拥有不世之才,有多少实力强盛的诸侯,对他趋之若鹜。贾诩虽然是他舅舅,但会放弃享受尊贵荣耀来支持他这个刚刚起步,什么都不是的后辈?

    这实在不叫他不怀疑。

    这世上就是讲究机缘、造化。

    当年董卓只不过在李儒穷困潦倒时,道左相遇,做东请客,换来了让关东群雄头疼不已的毒士。

    当年涿县相遇,刘备、关羽、张飞却因为互相顺眼,桃园三结义,在虎牢关大展雄风,一时之间天下多出了两大宗匠,名震江北。

    当年曹操行刺董卓失利,若非逃亡途中巧遇陈宫,又岂能在关东联军之中崭露头角。

    机缘、造化就是这么奇妙。

    贾诩面容浮现笑意,打破了马超的怀疑,淡然自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现在只是李傕将军麾下的一个谋士。”语气中透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马超吸了一口气,心里了然,恢复平静,又对贾诩长揖,道:“以后就仰仗舅舅了。”

    贾诩摇摇头,哑然失笑道:“先前夸你,让我放心,看来倒有些夸大了。现在就有一样还真放心不下,如今夫蒙一族毁于一旦,天底下只有一个夫蒙王室的幸存者,这舅舅一词,今后休要提起。”

    马超一对眼射出恍然之色,心里明白贾诩的算盘。贾诩是要他处于明面,而自己隐于身后,谋划计算。思绪渐渐打开,心里想着贾诩究竟要谋划什么?羌族与中原人一样最重姓氏血统观念,贾诩放弃归祖的机会,所谋一定很大。口中询问道:“那我应该改口叫你什么呢?”

    贾诩道:“古有霸王项羽,称范增为亚父。然我现在居身李傕帐下,亚父这一词不太妥当,有可能导致杀身之祸。义父者,拜认父辈之长者为父,我既是你舅舅,又是你父辈,可当此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