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楼单户面积不会超过二十,补也补不了多少钱,照尚海超砸钱那劲头,拆完了还得卖房还债。”罗家楠说着推上欧健的后背,“走,上他家敲门去。”

    想着自己要扮演的是讨债人的角色,欧健努力装出张凶狠脸。路边车灯一闪而过,他那硬憋出来的便秘脸给罗家楠弄得一愣:“嘛呀你?着急上厕所啊?”

    欧健秒怂:“不是,咱不是来讨债的么?我就想着……就想着怎么着也得凶点吧?”

    “那怎么着?我再给您找把砍刀去?”罗家楠手都扬起来了——习惯成自然——想了想又放下,“没那金刚钻少揽瓷器活,待会进去你就闭嘴看着,看你大师兄我是怎么讨债的。”

    “你讨过啊?”

    废话。罗家楠无声冷嗤。早些年在老鹰手底下卧着的时候,他见天干的不都是这个么?不需要凶神恶煞的,带俩小弟往人家客厅一坐,还能跟屋里的老头老太太拉家常呢。要是碰上从厨房里抄刀出来和他们拼命的就得看谁手快了。他是能打,但绝不伤人,夺下致命武器劈手往柜子上一剁,欠债的十个有九个直接吓瘫了。

    那时候不到走投无路,大部分人不会轻易去借高利贷。哪像现在,一个个网赌网贷,刷直播砸礼物,要不就是毫无理智的超前消费。有时候他真可怜不起来那些欠债的人,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家里没那金山银山还玩命的借。有一些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最后选择一死了之,徒留妻儿和年迈的父母无家可归甚至背井离乡躲避债务。

    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债务人中,受诈骗之苦的仅是冰山一角,造成悲剧的根源大多来自于受害者自己的贪婪。于他所见,只有把握住自身的欲/望,不被光怪陆离的世界迷花了眼,才能远离因金钱导致的悲剧。

    “这楼和我们大学宿舍结构差不多诶,”欧健进去之后到处踅摸,跟罗家楠学的,走哪踅摸到哪,“大师兄你看,那还有开水房呢。”

    开水房?罗家楠往楼道深处走了几步,将手伸进标着“开水房”的小隔间试了下温度。感觉和外面差不多,十七八度的样子,遂放下刚刚提起的心。祈铭说尸体被抛之前曾置于三十七度以上的地方,那么但凡和热源有关的地方都值得探查。

    整栋楼只有五层,尚海超住在五零八,顶楼最顶头的那间房。一路上来罗家楠发现有不少房间是铁将军把门,近看锁头带锈,显然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想来也是,这种筒子楼大多是当年国有企业为安置职工临时盖的宿舍楼,居住条件只能用凑活来形容,但凡手里有点钱的,能搬早搬了。

    沿着楼道走到五零八号房前,罗家楠看门缝下透着丝光亮,嘴角一勾,抬手擂门:“尚海超,开门。”

    屋里传来“咕咚”一声响,却没人立刻来开门。罗家楠继续捶门,捶了几下隔壁507的房门开了,探出张满是皱纹的菊花脸,嗓音尖细的骂道:“大半夜嚎什么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欠你钱你去单位找他要啊!老来家里折腾什么?!我们又没欠你钱!”

    罗家楠回手一展工作证,又将食指抵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虽坏尤帅的脸上一挂笑,立马给老太太的嘴堵上了,悄摸摸的关上房门。

    “尚海超,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终于,大门战战兢兢的开了条缝,一股方便面汤儿的味道顺风而出。欧健没吃晚饭,被老坛酸菜牛肉面的味道一逗,胃里顿时敲起了鼓。

    罗家楠上下打量了一番门缝里眼神怯懦的中年人,平心静气道:“尚海超是吧?我们是安心贷的,今儿来是和你谈谈还款的计划,我姓罗,这我同事,小欧。”

    欧健刚想摆出职业笑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讨债的,立马又横眉立目起来。不过他这张戴个假发套就能扮大姑娘的小白脸,用罗家楠的话来说,就算横眉立目那也是奶凶奶凶的,毫无震慑力。再看二师兄吕袁桥,那是纯粹的笑面虎,平日里温和有加,到审人的时候,浓眉一立,看着跟要吃人一样。还有师父苗红,往那一站不用说话都气场两米八,一看就是不好惹那挂。罗家楠就更甭提了,跟隔壁反黑组的杨猛俩人出去喝酒,前后左右的桌子都是空的。

    第十一章

    尚海超家的水电气用量一概查不到,身份证上的地址在供电局等能源部门没有登记。欧健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吵醒窝椅子上睡觉的罗家楠问后面该怎么办。按照以往的经验,查不到要自己想办法查,总指着师父师兄喂哪成。

    迷迷糊糊的,罗家楠被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吵得皱起眉头,闭着眼不耐烦的:“还没查到啊?”

    欧健头皮一紧:“啊……内个……我查呢……正查呢……”

    听那动静就知道是遇到阻碍了。罗家楠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掀了盖在身上的外套,收下支在办公桌上的大长腿,起身抻懒腰。看时间,堪堪过午夜,一共睡了没俩小时。不是他偷懒非得晾欧健一个跟那忙活,而是忙里偷闲和祈铭那一顿折腾导致体力消耗过大,电池电量降至百分之十以下,再不充点电实在是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