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喑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影跟气息,一路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段嚣被狂躁的杀欲支配着,他在城楼高处盯着猎物,倒是没有察觉后来跟上来的沈喑。

    石块垒起的城楼已经弃置多年,因为多年以来都没有战乱,这儿原来是一处烽火台,如今鲜有人再登上来,也没有卫兵驻守。

    种子被飞鸟衔着,漂泊千里寻找归宿,有的刚好掉落在这垒砌城墙的石块的缝隙中,风吹雨打过,有的腐烂为泥,有的却茁壮生发,抽根发芽,炫耀着不屈的生命力,长成遒劲的藤蔓,开枝散叶。

    沈喑躲在盘曲的藤蔓和错杂的枝叶后面,沿着段嚣站立的方向眺望。

    这儿的视野很开阔,他藏身的位置甚至比远处的段嚣高了几个台阶,居高临下,一切都看得很清楚。能看见城楼角台的断墙颓垣,能看见久经风霜的城关,能看见城中的屋舍俨然人流熙攘,能看见城门口的两个守卫一言不合就拔刀恐吓想要通行的人......

    看得最真切的,离他的视线最近的,当然还是段嚣,但他却看不清楚段嚣的脸,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猜不透他的想法。

    沈喑看见段嚣站在城楼的边缘,手指抓着冷硬的城墙,风吹过来,他的心提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段嚣站立的城楼就像纸糊的一样,悬着,不牢固,衬得那一点黑色的背影摇摇欲坠。

    段嚣忽然伸出一只手,就那样虚无地悬在空中,五指微微分开,像是在揉捏一块云彩,又像是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阳光从指缝穿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汉白玉一般通透,指甲圆润整齐,指腹有着好看的弧度,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段嚣看着自己的手,就像是在看一样不属于自己的死物。

    沈喑的手心微微有点出汗,他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然这很荒诞,但他脑海中忽然就冒出那个画面,大三那年,住他宿舍对楼的同班同学坠楼自杀。那时候他正在阳台晾衣服,抬手将洗的纯白发皱的衬衣放在晾衣架上,放下晾衣杆时,刚好看见对面楼的高处,有个人影头朝下坠落下来。

    他住的楼层不是很高,甚至听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他猛地退后一步,头皮发麻,手臂被玻璃推拉门撞出青紫也没知觉。

    没人知道他亲眼看见过,亲耳听到过一条生命的流逝,过了很久之后,每当有人提起这个人,为死去的人感到惋惜,沈喑便只当做若无其事地附和几句,他不愿意想起那个场面。

    警察来过之后,差不多能确定是自杀,并且在死者的宿舍抽屉里发现了精神类药物。自杀是最不可理喻却最值得理解的事,这个人死前一定被严重的痛苦困扰着,不得解脱,无从救赎。段嚣是不是也困在不可名状的痛苦中呢?

    沈喑摸不清段嚣要做什么,他感到紧张,心跳得越来越快,深深喘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多想,要冷静。段嚣很坚强,他不会想不开的。是啊,段嚣坚强得惹人心疼。

    天色黯淡下来,将夜未夜,西垂的日头有些惨淡。

    倏忽,沈喑的瞳孔放大了一点,他看见段嚣后退一步,蓄势待发的强悍真气让他身上的黑色衣衫猎猎飞舞。

    就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连续两次,毫无阻碍地,从城下抓了两个人上来。真气盘旋在手腕,被他抓起的人不停挣扎,却只像断线的风筝那样无力。

    抓他们上来后,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后背砸在墙角处,他们痛苦地弓着后背,扭着脖子抬头去看,究竟哪个把他们抓来的。

    惊恐之余,他们的神情还有点疑惑,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得罪过如此强悍之人。他们自信,最懂得看人下菜碟,按理,绝对不会得罪惹不起的人。实在万不得已,也会想方设法去灭口,断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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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隐患......

    两个人各怀鬼胎,打量着段嚣,有些眼熟,仔细瞧得太久,一下子却跟灯下黑一样,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可能不久前刚刚打过照面,也可能是很久之前就看过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