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李过、高一功率十余万大顺军呼啸而来,四面包围了荆州城池。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李过给郑四维写了一封信,要他效法郑养珠,将功折罪,弃暗投明,献出荆州城,共同反抗肆虐无道的满清。并说倘若执迷不悟,一旦城破,罪无可赦。

    郑四维拿着来信,心中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当初见大顺军被阿济格追得栖栖遑遑,连吃败仗,心中对李自成充满了失望,便怂恿着孟长庚献城投清。孟长庚却不以为然地说:“荆州城自古就是天险,我们有数千守军,未必不能一战。况且,我估计清军主要是追击皇上的,不会留在坚城之下太长时间。只要我们挺一挺,这次危险就坚持过去了。”

    当时自己不知道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一心二心想投降满清。尤其是阿济格雇人进城将招降信送到千总一级的军官时,自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生怕底下人为了功名利禄捷足先登,连自己也送进枉死城。

    那一天,他摆酒和手下几个千总小酌,仿佛无意间提到前些天离开的牛金星降清的事情,说如果老牛在这里,有这么坚固的城池,也许就不会降清了。几个千总纷纷插言,都说牛宰相那人多精明啊,眼睫毛都是空的。要是他在这里,早出头摆平孟参将出去投降了。

    从几个千总的口气中,他听出了大家对孟长庚的诸多不满。于是,他佯装喝多了,醉醺醺地说:“诸位,蒙将军有些爱认死理,也许会把大家带往不归路,你们认为该怎么劝他?”

    一个千总意味深长地说:“蝼蚁尚且惜性命,能曲能伸是英雄。”

    另一个千总指着他说:“那天孟将军已经表示了对你的不满意,说有人被清军吓破了胆,倒是你竟懵懂不觉,还在这里试探我们。”

    他不由得一惊:“当真?孟长庚真的说过这话?”见几个人纷纷点头,那时候他就决定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扫除障碍做老大。他说,“诸位,你们可别屎壳郎钻到烟袋锅里——光拱火。事情闹起来之后,把我撂到旱滩上,甚至到老大那里出首。”

    那几个人一齐说:“愿意歃血为盟,共图富贵。”

    当下,几个人割破手指,滴酒入血,共饮血酒,并研究了计划。

    其他人离去时,走在最后绰号“毛张飞”的千总拍着他的肩膀说:“幸好您见机得早,不然,哼哼......”他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翌日,孟长庚带领千总以上的军官视察防务,走到南城门时,正碰上一个把守城门的哨长私放几辆马车出城。孟长庚大怒,要把几名当班军兵明正典刑。

    那个最护短的千总“毛张飞”不满地说:“私放几辆马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小题大做?这年头,难道当兵的命就不是命么?”

    孟长庚怒气冲冲地说:“他们到了外面,就有可能向清兵泄密。”

    “几个小老百姓能知道什么?你何必那么敏感?”“毛张飞”说。

    孟长庚更怒了,叫道:“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根子在你这里。来呀,连这个‘毛张飞’给我一块抓起来!”

    “将军息怒,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请手下留情!”有人求情说。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还听不听本将军的命令了?”他怒不可遏,用手指点着在场的几位将校,说,“怎么着?鞑子兵刚到,你们的翅膀就硬了,难道想造反不成?我将你们一个个军法从事,看你们听不听命令?”他朝郑四维说:“快,调其他部队过来,把‘毛张飞’他们这一部分人换掉!”

    “毛张飞”狞笑道:“姓孟的,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是你跟弟兄们过不去,逼我们动手的。”他拔出宝剑,逼上前来。

    “亲兵,亲兵快来!”孟长庚见势不妙,拔步要逃。不料,不知谁在下面偷偷伸出一只脚,“噗通”一下将其绊倒,被“毛张飞”一剑扎了个“透心凉”,其几个心腹亲兵也被一哨把门的军兵收拾了。

    郑四维被推为主将,立刻派人向阿济格送去了降书顺表。阿济格早就听说了荆州城的险要,今天见其主动来降,大喜过望。当即擢升其为荆州府副总兵,代行总兵职权,并将其上报的几位千总任命为游击将军。捷报到京,摄政王多尔衮闻听战略重镇荆州主动请降,传旨擢升其为湖广都督同知,荆州总兵,并派在扬州降清的原甘肃总兵李栖凤带兵过来,出任荆州道兼荆州监军。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上万,他们又以战略重地防御需要为名,招募了近万名新兵加紧训练。两人自忖是大明朝和大顺军的叛徒,只有死心塌地投靠清廷才能升官发财。

    郑四维把来信撕碎,传令全城官兵分做昼夜三班,轮流上城值守,他恶恨恨地说:“树倒猢狲散,撑过去‘一只虎’这一关,大顺余孽就寡妇哭儿——没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