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男子脸上似乎有了些笑意,问道:“你在白帅那里为什么住下好几天?”

    “大帅,我方才说过了,景帅赏了我二十大板,屁股都打烂了,又逼着我出来给沿途通报情况。在达州城南丁字路口,他的兵丁把我劫持到他那里,见我走路不便,营医一检查,挨板子的地方溃烂发炎,这才相信了。认为误会我了,让我在驿馆好好休息,赏了银子让我养好伤再离开。”

    “我再问你,近日你可见到他们往路上调动部队了没有?”

    “我过来时,路上都是小股部队,没有见到大规模的部队调动。”

    精瘦男子点点头,说:“罢了,本帅姑且相信你是景可勤派出的情报人员。你个小财迷,口口声声景帅、白帅都赏了你银子,本帅也赏你五两银子,到驿馆歇息去吧。暂时不要离开,说不定还要再问你事情。”

    李来亨松了口气,刚刚下堂,就见情报署官员匆匆跑了进去。不大功夫,两个校尉跑步追出,将他重新带回去,李来亨的心又揪了起来。

    九条龙刘进福这次没有啰嗦,劈头就问:“你在西乡、镇巴见那些大顺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来亨心中盘算了一下,拱手道:“回大帅,至少有七八天了。”

    精瘦男子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动作倒挺快。好了,走吧。”

    李来亨施了一礼,快步下堂,心中颇为其刚才那句‘他们动作倒挺快’犯了思索,一时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回头一看,两个校尉军跟在后面,不由得问:“两位,还有事情吗?”

    一个校尉说:“我们送你去驿馆歇息,顺便告诉驿馆好好款待你。”

    李来亨笑道:“谢谢,不用客气。其实,我自己过去也是一样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二位再跑一趟。不然的话,我今晚请两位喝酒,请赏光。”

    那个校尉有些犹豫,望向另外一人,意思是怎么办。那人笑道:“既然伍长处处接受赏银,不如我们就给他个机会,让其痛饮一番我们川中千年佳酿‘郫筒酒’,再好好品尝一下我们万县名吃‘卤鸭脚板’、‘五香牛肉’和‘烤鱼’,如何?”

    李来亨笑道:“黎某走遍天下道,交遍天下友,平素最爱交朋友。刚才兄台说的名酒名菜,勾得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走,咱们回驿馆放了东西,马上就去,不醉不归。”

    驿馆见帅府两名校尉亲自来送客人,慌忙应承。李来亨在驿卒接马的时候低声叮嘱其好好喂马。然后将腰刀包裹放到房中,袖了银子,同两位校尉沿府前街出来,寻找那酒楼所在。不远处有座“临江楼”,端的整齐。三人刚进酒楼,就有店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朝楼上延客。及至问道用什么酒菜时,李来亨道:“你们店里若有正宗‘郫筒酒’,且来五七筒。当地名吃‘卤鸭脚板’、‘五香牛肉’、‘烤鱼’、排骨格格快些上来。”

    店小二见客人点的都是名酒名菜,哪敢怠慢,先送来一壶石花谷芽茶,说是晋朝以来皆做贡茶。因本店是百年老店,店掌柜才淘到一点儿,吩咐专门送给点名酒名菜的贵客饮用。斟上品尝,沁人脾胃,唇齿留香。及至上酒,原来是将酒装在竹筒之中,原汁原味,清新怡人。李来亨听人说过,万县一带把蒸笼叫做格格,蒸排骨就叫排骨格格。今天,为了套两位校尉的话,不惜血本请他们吃大餐。

    饶是帅府校尉,也感到有些太隆重太奢侈了,连连说太破费了。李来亨连敬两人三大杯,说自己此次出来基本上到处受气,甚至还挨了板子,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晦气。他话锋一转,说:“大帅第二次把我叫回去时我吃了一惊,以我又要挨板子。谁知道就问了一句话,吓得我心惊肉跳的。”

    矮个校尉“哼”了一声,说:“无他,就是情报署刚得到报告,说大顺军前锋已经到了东乡和达州,说你们景帅消极避战,吓得闭门不出。所以,大帅把你叫回去问了一句。兄台说已经出来七八天,后面的事情分明与你无关。再说了,是守是战,与你一个小兵有毛的关系?兄台,别在意。”

    李来亨心中一机灵,未料到义父他们行动如此迅速。看来自己必须尽快赶回去,让部队改道走新宁、开县一线,甚至从侧翼袭击云阳,一定要避开万县和梁山。心里有了计较,便分为热情地向两位校尉劝酒。那“郫筒酒”刚入口时柔和绵软,爽滑顺口,但却绵里藏针,后劲悠长。

    那个高个校尉言不由衷地说:“兄台,其实格老子今天喝你的酒心中有愧,帅府师爷安排我俩严密监视你,把你困在万县城。大帅准备与大顺军开战,你的告知任务基本可以终结了。军师说只要你不跑就不动你,你要有异动,立刻动手抓人。看你如此仗义,俺哥俩若在你背后下绊子太不够意思。我偷偷给你趴耳朵,你可别告诉别人,否则你就是个锤子。”

    李来亨把半竹筒酒递过去,学着他的口吻:“我守口如瓶不当锤子,咱哥俩来走一个大的。这么好的酒,谁要是不喝干就是锤子。”

    高个校尉指着矮个校尉说:“不能光咱们俩够哥们,他也得喝。要是不喝,就是个锤子。”

    “喝就喝,谁怕谁呀?来来,谁不喝就是乌龟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