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可望的印象中,这是多年以来义父少有的一次放权,连忙点头答应。

    张献忠意犹未尽地说:“对于当初依靠自以为翅膀硬后脱离我们的姚黄十三家,要趁机打击和剪除,把川东北抓到我们手里。要让他们知道,脱离我八大王绝对没有好下场。连大顺永昌皇帝都如此,何况这些虾兵蟹将乎?”

    张献忠兴奋地在殿中走来走去,十五六年来与李自成交往的历历往事浮现在眼前。“你知道么,老子与李自成同年同月出生,比那厮大四天,都出生于陕北的黄土高原,他生在米脂县,老子在定边县,两地相距五百五十里。过去,老子不止一次的像周瑜那样发过感叹:‘既生瑜何生亮?’既生咱张敬轩何生他李鸿基?年轻时都当过朝廷的下层公务人员,咱是捕快、边兵,他是驿卒、边兵,后来都失业。那时,陕北灾荒连年颗粒无收,狗日的官吏豪绅横征暴敛,穷人没有了活路,不造反就得饿死,我们造反后都曾带兵投入闯王高迎祥手下。不过,李自成那时候只是个小小的队长,仗着是高桂英的女婿勉强算是个人物。咱老张组织了故乡十八寨的一支队伍,自号‘八大王’,他们见咱身长而瘦面色微黄须长一尺六,人送绰号‘黄虎’,李自成那厮绰号‘黄来儿’。咱老张足智多谋,又受过官军正规训练,很快就出人头地。在‘天下反王会荥阳’时,是盟主王自用三十六营中最强的一营。队伍从几千人发展到几万人,想想真他娘的痛快。”

    “父王少年老成,又识文断字,当然鹤立鸡群脱颖而出了。”养子张可望见其兴奋不已,立刻挑起大拇指,拍了一记马屁。

    张献忠兴奋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豪情满怀地说:“三十六营遭官军袭击盟主牺牲,我们十三家又推闯王高迎祥为盟主,继续与官军作战。崇祯八年,官军将我们义军围在河南。那时候,是咱老张提出‘分兵定所向,分散围困军’的主张。罗汝才、惠登相等部先向西突围,咱老张和闯王高迎祥的队伍向东,连破固始、霍邱,兵锋直指老朱家的龙脉之地中都凤阳。也怪凤阳那些贪官污吏作威作福,逼得老百姓苦不堪言。我军在外地离凤阳几百里地时,就有凤阳的老百姓找到我们,恳求我们打凤阳杀贪官,并积极要求给部队当向导。长养子,你猜不到重兵守卫的凤阳是被老子如何攻破的?”

    张可望早就听他说过一百遍了,但是仍然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恭维道:“父帅用兵异于常人,孩儿愚钝,猜想不到用了什么奇计妙招。”

    张献忠哈哈大笑,指着养子说:“知道你就猜不到。告诉你吧,当时刚过罢年,每天清晨大雾弥漫,几乎对面不见人。老子派了一些安徽兵化装成老百姓提前混入城中,第二天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我们的马队突然闯城,守军再想关城门哪里还能关上?就这样,中都守将朱国正及两万守军未反应过来就被包围全歼。我们把中都的粮食银子拉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分给了当地百姓。拆毁了朱元璋出家当和尚的龙兴寺,刨了老朱家的祖坟进行焚烧,还发动老百姓锯掉了朱家老坟的几十万株松树。凤阳知府也被我们当众处死,后来听说崇祯知道消息后气得吐血,一怒撤了兵部尚书,杀了凤阳巡抚和御史,嘿呀,那动静闹得大了去了。儿子你知道么,崇祯命人找到了李自成这个倒霉鬼家的祖坟,将他的父母祖父母的坟也给挖了烧了,进行报复。”

    “父王,那咱们老家的祖坟没有事情吧?”张可望关切地问。

    张献忠笑道:“咱老家的祖坟自然没有事情,咱老张把一切有关的记号全部消灭掉,又命人做了不少假坟墓,想坏老张家的风水,难!”

    “父王未雨绸缪,果然是技高一筹!恐怕其他人都要甘拜下风。”

    张献忠神情有些落寂,说:“本来凤阳大捷挺好的一件事情,被李自成搞得我心灰意冷。妈妈的,打着闯王的旗号公然欺负咱老张。”

    “喔?这老小子那时候就开始对父王冒坏水下黑手了?”

    “可不是咋地,当时我们在守灵太监那里抓获了一个器乐班,有十二个精明伶俐的俊美小太监。每到吃饭饮宴时,就让这帮小太监奏乐,乐呵呵地,让咱老张的酒量也增加了三分。可是,不知道怎么着李自成知道了这件事,派兵来索取,说应该把这个器乐班献给闯王,不应该私自留下享受。妈妈的,老子施计打仗到时候你怎么看不见?一个小小的器乐班你看在眼里了。老子要不上,你们也别想!我一怒之下命人砸掉了他们的乐器,让一个哨的军兵轮番**那些小太监。哼,你猜怎么着,李自成一见就恼了,传令把那些小太监全杀了。后来,我不愿意再与他合兵,南下去了长江流域,他则率部去了北面。”

    张可望忙问:“你们从此就分道扬镳了?以后还有合作么?”

    “狗皮袜子没反正,山不转水转,都是举旗造反的人,哪能断得了互相联系和借力?后来,老闯王中了官军的埋伏被俘,遭凌迟处死了。这一下,倒便宜了李自成这个所谓的侄女婿,其近水楼台先得月,腆着脸皮坐上了‘闯王’的位置,继承了老闯王的衣钵。要是不分开行动,凭资历,凭兵力,这个位置铁定该俺老张来坐。后来再见面,木已成舟,也论不得了。妈的,这小子走狗屎运占大便宜了,以后的事你就基本知道了。”

    张可望说:“当时有些事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被动地执行,体会不到父帅当时高瞻远瞩的战略意图。跟父帅比,孩儿是天差地别,永远是望尘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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