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高,百米而已,但先是一阵狂跑,再到林中诱杀,继而爬到山顶,别说是两个女孩子,便是狄烈的体力也大幅消耗。一到山顶,三人背靠背坐喘成一团,全然不理会地上潮湿的草叶浸渍衣裤。

    时间紧张,可不能光顾着喘气。狄烈一边以腹式呼吸调整恢复,一边打开枪盒,有条不紊地组装枪械。在将瞄准镜卡上瞄具导轨时,狄烈下意识瞄了瞄二女腰间套筒里的望远镜一眼。狙击通常是一名狙击手配一名观察员,由观察员不断加以引导、调整、修正,确保狙击成功。

    在目前这种百骑千军,旗麾满天的情形下,狄烈还真需要一名观察员。可惜,二女怕是连狙击是什么都不懂,不合格啊!两倍率的望远镜也欠了点,算了,还是自己慢慢来吧。

    狄烈压上一匣标准弹,将枪架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通过瞄准镜慢慢寻找目标……

    古代军将的铠甲基本都差不多,只要不是特别喜欢标新立意,诸如穿朱漆铜锁甲,或是胸前一块晃人眼的大镜子明光铠,那么要分辨那一个是主将,还真是件为难事。

    幸好,狄烈用不着那么费事,他有个最简单的方法:辨旗帜!

    一支千人大军,不可能没有主将的识别旗帜,一支军队的指挥,靠的可不是主将的大嗓门,而是将旗大纛,并且这个将旗还必须是非常醒目好认的那军队里的正兵、辅兵甚至役夫的进退,全指着这旗帜呢。

    没费多大功夫。狄烈就找到擒生军将旗所在。从百米高山俯望,视野射界开阔,无遮无挡,如林的幡旗之中,那杆独一无二的白旄大纛分外醒目,大纛之下,是一名留着八字卷须的黑甲军将。此人骑着一匹朱红大马,两翼有排成半月形的骑兵护卫,不时以鞭梢向杀胡堡指指点点……确认再三,当是敌军主将无疑。

    狄烈通过瞄准镜上的密位点。精确估算出目标距离在一千一百米……这个距离。真是蛋疼啊!能不能打中,真心没把握。

    休息得差不多的二女一左一右伏在狄烈身旁。赵玉嫱充满敬畏地看着这把神秘莫测的死神之枪,见狄烈的眉头微皱,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找不到敌将么?”

    “找到了。但距离太远。”狄烈的手指头在板机上轻轻弹动。却始终未扣下。

    “嗯,没错,实在太远了。”叶蝶儿用两倍望远镜瞅了半天。也发现了那独树一帜的大纛,但压根看不清大纛下的人,只觉得黑压压一片,还有皮甲泛出的点点油光。

    “那怎么办……啊呀,又有两骑往山脚这边跑过来……咦,不是……”赵玉嫱举着望远镜一惊一咋着。

    夏军阵中奔出两骑,却是往杀胡堡而去,边跑边喊:“一炷香时间到”

    杀胡堡中,也适时传出孙占功的苍凉悲鸣:“大宋晋宁军佐将孙某与一百三十五条性命在此,欲杀欲剐,悉听尊便。”

    狄烈微叹,这是要放弃抵抗了吧。也是,即便想拚死一搏,以不到三十军兵青壮的微弱力量,对抗上千大军,不过是一场屠杀而已……

    “你杀胡堡一百三十五条贱命,尚不足以偿还我李家将门子,我们要的是那个妖人……”

    “妖人在此!”狄烈心头怒吼着,腾地端起后托架,将十字准星对准那千米之外、蚂蚁大小的人形,果断扣下板机

    ……

    曹吉很郁闷,身为这支一千五百人的左厢神勇军司骑步军指挥使,不战而屈人之兵,本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是啊,一千五百人,又是骑兵又是步卒的,打人家一百多人,还大半是老弱平民。只要是还有脸皮的人,都会脸红吧。

    曹吉是在三天前接到那位刚入职的李五公子的死讯的,令左厢神勇军司都统军野利荣大发雷霆。问及左右死因,那些逃回来的护卫铁鹞子竟瞠目以对,只知道李五公子突然间上半身炸碎成肉块,下半身及马匹却完好,至于怎么碎的,只有神灵才知道。

    正是因为事态诡异,而且连精锐铁鹞子都大败而回,所以左厢神勇军司才分外谨慎,拔出本监司一半人马,如临大敌地杀过来……结果可好,面对的却只是百余老弱残兵,啥状况都没有,憋得足足的一拳,打在空处……当真是眼冒金星,气血翻腾。

    与宋室尊道不同,西夏崇佛,但无论是佛也好,道也罢,都相信怪力乱神那一套。所以,野利荣与曹吉都将李知勇神秘爆尸之事,归咎于杀胡堡请了妖人施邪术。曹吉此番前来,最重要的就是要活捉那个“妖人”,以向枢密副使李良辅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