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安惠看了李良辅一眼,他再不知兵,却也知晓,一万多大军,全被挤压在一块毫无纵深的三角地带,完全只有挨打的份。至于西北那六个军司……白石大神在上,就算是最近的卓啰和南军司,距此都在五百里外;最远的西平军司,远在瓜州,那是好几千里,一来一回,最少也是明年的事了。

    可是,这就是夏国最后的力量,明知不可能,也要挂在嘴边,足以慰心。

    “陛下……”嵬名安惠刚开口,就见李乾顺目光灼灼扫过来,嵬名安惠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如今华国偏师正陈兵城下,数万敌军亦汹汹逼来,国势危若垒卵,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远有大宋两位官家困守东京,最终蒙难北狩;近有大金完颜阖族,上京一网成擒,最终国破族灭……陛下,殷鉴不远,不可不察啊!!”

    “陛下,殷鉴不远,不可不察!”

    四大重臣,一齐行伏跪大礼,齐声悲呼。

    李乾顺颤抖着伸手戟指四大重臣。想骂,骂不出;想吼,声嘶哑,只能呼哧呼哧喘大气。整个避暑宫,陷入一片死寂。

    这死寂的气氛,最终被宫殿外一声巍颤尖长的禀报打破:“陛下——大事不好!静州防御使任得敬,杀静州都统军仁多保恕,以城降华军第十二师。静州失陷了!”

    李乾顺只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龙椅上。

    任得敬反叛,成为击垮兴庆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任得敬此人,原为宋国西安州(今宁夏海原西)通判。夏元德八年(1126)九月,夏军进攻西安州,任得敬率民献城降夏,乾顺命权知州事。半年前,因西安州为华国收回,李乾顺遂下旨令其转任静州防御使。

    任得敬在历史上也是一号人物,曾经在夏国朝堂搅风搅雨,最后甚至差点分夏国自立。此人最善见风使舵,当日见宋朝不振,亡国不远,便举城降夏;今日见夏国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岂愿陪葬?便秘密与降华夏将曹吉联系,遣使与西征军统帅岳飞秘会,谈妥条件,择日反正。

    静州处在兴庆府最后品字形防线的怀州、顺州及灵州之间,是兴庆府最后一道防御链条上最重要的一环,更是诸州之间的枢纽,最为关键不过。任得敬一反,防御链崩坏,纽带被斩断,夏国最后的防线便如同串珠绳索绷断,珠散玉碎,兴庆府不攻自破。华国西征大军,尚未渡过黄河,距兴庆府还有百里之遥,夏国就已经被宣判死亡!

    征西之战的结局,就象狄烈手中的大狙一样,无须白刃相向,刺刀见红,隔空百里,就已经将一个国家生生狙死!

    六月十八,征西大军渡过黄河,分割包围怀州、顺州、灵州、兴州。

    六月二十二,梁王嵬名安惠,奉降表出兴庆府投降,万余夏军放下武器,立国不足百年的白高大夏国,灭亡。

    不过,包括夏国国主李乾顺在内的一干重臣,却于数日前趁夜潜逃,向西翻过长城,绕过贺兰山,不知所踪。

    李乾顺最终还是选择“北狩”了,只是不知,这位亡国之君,能“狩(受)”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