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是从史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史教喻人还在路上没到京城,但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可都在京中呢,他们得了消息,便迅速行动了起来,在亲友故交中找门路想要转圜此事。

    忠顺亲王和右都御史那边他们没门路,但冯辉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弟弟,荣国府的贾赦和宁国府的贾珍都与冯唐有交情,史家派人来贾家,也是为了请贾赦与贾珍做个中间人,往冯家疏通一下关系。

    史教喻是贾母最亲厚的侄儿,听闻侄儿居然被人弹劾卷入了科考舞弊之事,贾母也是惊得容色一变,忙叫人去东府请贾珍,又让人把贾赦给叫了来,商讨此事。

    贾珍和贾赦来了以后,倒是对史家的请托满口应下,贾赦道:“正好后日冯大哥休沐,请了春喜班去家里唱戏,我原也是要去赴约的,到时候同他说一声便是。”

    贾珍也道:“我同大伯一起去,到时候也会尽力说项,老祖宗和史大伯不必担心。”

    话是这样说,但这毕竟是科举舞弊案,贾母经过的事多,知道这可是要命的大事,而史鼐担心全家最有出息的三弟,也很难因为贾珍的一席话而放心,但到底贾赦和贾珍并未推辞,一口应下,让史鼐心中很是感激。

    贾母也难得对一向看不惯的大儿子有了些好脸色,想着这个老大虽然整日游手好闲不上进,但起码结交的这些酒肉朋友里还是有一二靠谱之人。

    贾赦难得得了贾母个好脸色,更是想着要把这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也叫母亲对他刮目相看,省着心里面只有二弟——想到此,贾赦还看了眼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贾政。

    贾政心里也是不痛快的,这事儿闹出来以后,他在工部也遭到了别人异样的眼神,六部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科举晋身的,对科举舞弊这种事最敏感,此事众说纷纭,相信史教喻的有,认为他的确涉嫌舞弊的也有,众人议论纷纷时,自然不会顾及贾政同史教喻是亲戚,有人说话难听,叫贾政听了更是坐立难安。

    这会儿贾政心里既担心这个表弟,又有些恼他不谨慎,明明知道和薛蟠有亲戚关系,也该叫他回避才是,亦或是不必点他做案首,岂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灾祸了?

    贾政倒是也想援手,但他实在是没什么门路,眼下便只能看一向最瞧不上眼的大哥在那儿出风头了。

    史鼐走后,贾母打发了两个儿子都出去,心里却仍然在想这个事儿,不由暗叹,可惜自老国公去后,自家这些年和南安王府有些疏远了。南安王府的世子妃是甄家女,和忠顺王妃还是姑侄,若是能请世子妃出面,无论是走通忠顺王妃的门路,还是去宫里求一求甄老太妃,都比眼下走冯家的门路来的稳妥。

    消息很快传遍了贾府,王熙凤不免也很是担心,这段日子府里谁不知道她待薛家亲厚呢,自从薛蟠中了解元后,王熙凤走路都带风。如今薛蟠恐怕要遭难,府里下人不免就有些闲言碎语,让王熙凤心里很是恼怒。

    好在被牵扯在里面的还有史教喻,贾母忧心娘家侄儿,偶尔听闻了两个婆子的闲话,不免大怒,发落了不少人,这才让贾府又安静了下来,也让王熙凤稳了稳心神。

    却不曾想,下人们安分了,她的好姑母王夫人却给她找事。那日府里的管事婆子们正都拿着对牌等着从王熙凤这里支银子办差,忽然见到平儿跑了进来,对王熙凤道:“二太太来了。”

    王夫人不请自来,但王熙凤也不能让王夫人等她,便让管事婆子们先等着,先去见了王夫人。而王夫人此来,说的就是薛家的事,只听她道:

    “前儿我听说,你命人把梨香院那里收拾了出来,是打算等薛蟠进京后,留他在府里小住?”

    王熙凤的眼底闪过一抹恼怒,面上却笑道:“正是呢,原本大伯父是想接表弟去王家小住的,还是我同他说,大哥也要参加秋闱,不若让薛家表弟住在咱们家,也好同大哥一起讨教学问,大伯父才允了我同他强人呢。”

    说这话,王熙凤就是为了告诉王夫人,不仅是她想要同薛蟠拉进关系,便是大伯父王子腾也是有这样的意思。

    王夫人自然也听懂了王熙凤的弦外之音,心里很是恼火这个侄女居然敢拿大哥压自己,面上却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可是白忙了一场,要我说这事现在发了也好,万一他真住了进来,到时候咱们家也要受牵累,你到底是年纪小,做事太不周全了。”

    外面可还有管事婆子们在呢,王夫人就这样大喇喇的说这样的话,王熙凤的指甲有些掐到了肉里,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不慌不忙地道:“瞧二太太说的,别说这事儿还没定论、薛家表弟和史家伯父还是清白的呢,纵使真有什么不好,咱们都是亲戚,也理应互相帮衬才是,哪里能说是牵累呢!”

    被王熙凤这么一呛声,王夫人也不好再说下去。等送走了王夫人,王熙凤才冷笑一声,对平儿道:“你看着些,若是待会儿二爷回来了,叫他来一趟。”

    平儿自去吩咐了二门上的小子,下午的时候,贾琏刚进府,便被叫来了王熙凤房里,见王熙凤面色不好看,贾琏便笑道:“这是谁惹我们二奶奶生气了,嘴儿都挂上油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