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琅对老族长的眷恋,和对自己的陌生感,纵然林如海明白这孩子同自己相处的时间太短、又遭逢大难,不亲近才是正常的,但还是免不了心里黯然,竟生出了“难道我真是命里克子不成”的念头。

    这是林琅已从林族长的怀里重新站了起来,似乎对自己小孩子气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对林如海行了礼,道:“见过伯父。”

    到底还没有举行过正经的过继仪式,林琅是没有改口叫林如海父亲的。

    林如海双手将他扶起,慨叹一声,慈爱道:“好孩子,这一次你受苦了。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林琅有些疑惑的点点头,他还不知道鲍大的事,只以为林如海说的是在元宵节没有好好看住他,叫他被拐子带走的事,还劝慰林如海道:“都是那拐子可恶,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伯父不必太过自责。”

    见这孩子如此懂事,林如海更觉心痛,此时内宅那边传来消息,款待客人的酒宴已准备妥当,众人便不再在这小院寒暄。

    因薛老爷说了,林家与薛家也算有亲,不必太过拘谨,今日薛家摆了两桌席面,中间只用一扇屏风隔了起来。

    薛老爷还去隔壁请了薛璋一家人,并甄士隐、薛蟠和林琅的武师傅王振以及他的徒弟柳湘莲,几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接风宴。薛蟠、林琅、柳湘莲、薛虬几个都在薛老爷他们这桌陪客,其中薛虬得知林如海是前科探花郎,更是满眼慕孺。

    席间林如海知道了淳溪县书院的事,细问之下不由得也为吴知县的大手笔惊叹了一回:“没想到吴县尊竟有次倡学之志,原我还想着举荐蟠儿去维扬的甘泉书院,眼下看来倒是不必舍近求远了。”

    甘泉书院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书院,听到林如海能举荐学子去甘泉书院,薛老爷倒还好,薛璋却是心动了,他儿子薛虬若能去甘泉书院再进一步,下一科就更有希望了。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机,薛璋便先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宾主尽欢后,薛璋私下里同薛老爷讲了想送薛虬去甘泉书院的事儿,薛老爷自然答应替他同林如海商量一番,而另一边林如海也和族叔说起了将林琅暂且留在薛家,同薛蟠一起去淳溪县的书院进学的事。

    “前有钱姨娘,后有鲍大,我自己这家事真是一塌糊涂……”面对老族长的疑问,林如海解释道。

    “那你的意思是?”老族长大概懂了林如海的想法。

    “家中不知还有多少如鲍大那样的人,听了薛兄的一席话,我打算好好梳理一下家下人,务必要把那已有了二心的剔出去。否则,他们能害琅哥儿一次,就能害第二次,说不准日后还会继续害玉儿和珺儿。”林如海冷声道,他的小儿子已经去了名字叫做林珺,虽大夫已下了论断那孩子只有三、四年的寿命,但林如海还是忍不住有些奢望。

    想到小儿子,林如海对老族长保证道:“大伯放心,我既已决定要过继琅哥儿,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日后珺儿身子大安了,琅哥儿依旧是我的嫡长子,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老族长被林如海喂了一颗定心丸,当下也放了心,想到薛家待林琅的种种妥帖,老族长也颇是放心,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吧,我看薛家的蟠哥儿也是个聪敏好学的性子,待人也大方和气,同他在一处进学,我再没有不放心的。”

    薛老爷和林如海各有事情求对方,薛老爷是为了族侄薛虬求一封给甘泉书院的举荐书,而林如海则是相求让林琅暂时寄住在薛老爷家,并同薛蟠一道去本县的书院进学。

    不仅如此,林如海还吩咐人置办了一份给王振的谢师礼,让林琅正式拜王振做了武师傅。这厢林琅刚刚才正式磕头拜师,县衙的赵师爷来找王振,见薛家父子并林家父子也在,一问之下才知道今日是林如海待林琅过来正式补一个拜师礼。

    赵师爷便笑着赞了句王捕快,随后才对薛老爷和林如海道:“正也有事要找二位老爷呢,贵人们后儿就要离开咱们淳溪县了,老爷打算明晚给贵人设宴送行,想问问你们可否一道去赴宴。”

    薛老爷是恨不得多跟未来的忠顺亲王多套套交情的,闻言自然感激不尽,忙应下了。林如海也没二话,他虽不想和皇子多做来往,但八皇子的身份是钦差,这就和普通的皇子不一样。

    此时县衙后宅那里,吴县令也正和吴太太说起这宴会的事宜,此番外院设一席、内院设一席,外面吴县令打算叫上薛璋、薛虬父子,薛玢、薛蟠父子,林如海、林琅父子,再加一个甄士隐,内院的席面自然就叫了薛璋、薛玢两家的女眷,并甄士隐家的女眷陪客。

    吴太太已把帖子都散出去了,想起那日八皇子妃提到甄家的语气,不免同吴县令说道了一番:“娘娘既是金陵甄家女,怎的那日我听娘娘谈起甄家的语气,倒不似亲人,言语间还暗含着讥讽。”

    这等私密事,吴县令也不知道,闻言只摇头道:“殿下和娘娘的事儿,咱们少打听的好,只要明日宴会不出错,平安顺遂的送走殿下和娘娘也便是了。既然娘娘不喜甄家,你们说话间别提起甄家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