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晚娘风寒未愈,咳了几声,江楚儿便也劝她回房歇息养病,她自己身后跟着翠缕,一路无言,心情复杂地回了自己的小四合院里。

    平静过了二日,只听说京城里传来圣旨,钱县令品行不端,贪赃枉法,即日起撤去他县令一职,又下了命令,新一任县令还未到任,由都尉代管南房县一切事物,主持大局。

    江楚儿在房里听闻这消息,放下手里反复把玩几日的药瓶子,心里愈发不快,一来先前误解冲撞了他,这几日,只知道梁千翊在校场练兵,未在县衙后院多做耽搁,也从不遣人来过问她,自己如主动去搭话,又觉得面子上搁不下,二来观梁千翊这些日的行径,他表面高冷傲气,实则却宅心仁厚,比起自己,又是足智多谋,这样的人,要对他下药,实在是有些难以下手。

    正对着窗外那树快要凋谢的桂花出神之际,听到门外似有人细声细气地叫门。

    翠缕开门,见着来人便笑着迎进来。

    冯晚娘休养了这两日,仇人入了狱,自家爹爹也得以安葬,精神好了起来,穿一件月白色烟纱裙,细看倒有几分清丽。

    晚娘进来落了座,先从包里拿出二两银子来,“那日在破庙里,听闻楚儿姐姐为了我,把随身的首饰都给典当了,晚娘实在是当不起姐姐如此厚爱,好在都尉大人出了手,帮我安葬了我爹爹,这二两银子,晚娘想着赶紧还给姐姐,姐姐若是记得典当首饰的店铺,尽快去把东西赎回来,晚娘才能安心。”

    江楚儿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不过是身外之物,你能沉冤得雪,我便比你还要开心百倍,只是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南房县里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冯晚娘一低头,眼皮子一红,“晚娘生来孤苦,就一个亲爹相依为命,这下他一过世,晚娘更是无依无靠,只怕若是能——”

    晚娘脸儿一红,低头不作声。

    “咱们姐妹相待,有何害臊不敢说的?”江楚儿拉住她的手。

    冯晚娘慢慢抬起头来,“我们女孩儿家,不像男人家能建一份功勋,创家业,女孩儿家,若能嫁个知冷知热的人,那后半辈子也便无忧了。”

    她说到嫁人,正好触到江楚儿的心事,江楚儿也无言相对,只听冯晚娘继续说道:“妹妹只问姐姐,咱们都尉大人相貌如何,人品如何?”

    江楚儿不知她是何用意,只怔怔地答道:“相貌那是不用说,人品除了性子倔脾气冷以外,也还说得过去罢。”

    “那姐姐一直在都尉大人身边服侍,就没想过,都尉大人身边是不是也缺一位房中人?听闻都尉大人已娶了京城五公主,但公主毕竟身份高贵,无法时时在都尉大人身边服侍,终是不够周全。”冯晚娘看着江楚儿缓缓道来。

    江楚儿正低着头往那紫砂茶杯里斟茶,白皙的脸儿神色有些恍惚,一时出了神,茶杯子里的水都溢了出来了,冯晚娘直唤姐姐,江楚儿方才惊醒过来,翠缕忙上前来拿抹布擦拭。

    她见冯晚娘面色含羞盯着自己,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开口:“晚娘只想问姐姐,是否对都尉大人有意?毕竟姐姐在都尉大人身边已经有些时日了,若是对他有意,那也是人之常情,妹妹打心底地祝福姐姐。若是——。”

    冯晚娘住了口,江楚儿看那神色,便明白她言下之意,她捏紧手心的茶杯,慢吞吞地端起来,茶水还未曾凉下来,她只抿了一口,只觉今日这上好的碧螺春却无半点滋味。

    “晚娘误会了,楚儿虽然也是孑然一身,但天性执拗,不愿温柔小意,都尉大人那里,我做婢女尚且都惹他生气,更别说别的了。”明明是心口不一,江楚儿却故作坦荡般这样一说,冯晚娘终是信了。

    她脸上绯红又添了一层,“姐姐若这样说,那妹妹我这里便是放心了,姐姐对我有恩,不知道哪位有福的公子,能有那运气娶上姐姐这样心直口快又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儿。”

    江楚儿只觉得心里似窝了一股子说不住来的别扭,让她说不出,也过不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冯晚娘自行道别退下。

    江楚儿从窗前看着冯晚娘的背影,她穿着绣鞋沿着那铺满桂花花瓣的小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