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来到村中央,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汇集在此处。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围成了一个圆圈,石榴一家引领着联大的同学们挤到了前面,空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尚未点燃的干柴堆,用松枝扎成,总有十几米高,几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汉子牵着一头健硕的公牛站在旁边,男性的罗倮泼们喊着有节奏的口号,虽然大家都听不懂,却十分具有感染力。陈确铮跟廖灿星虽然相邻而站,但两人还有一些距离,可有几个小孩子为了挤进来从背后推了廖灿星一把,就在她向前扑倒的瞬间,被陈确铮一把扶住。

    “谢谢你!”廖灿星给了陈确铮一张明媚的笑脸,这笑脸如清浅小溪一般透明,让人无从探寻。

    陈确铮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又松开了。

    那头公牛一看便知正值盛年,牛角并非北方黄牛一样斜刺向天空,而是向后弯曲,跟脊背平行,牛身体态健硕,毛色青黑,是云南乡间随处可见的水牛,那牛两个牛角上都绑上了红布,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周遭喧闹的鼓噪声,全然不知道这将是它将被献祭给火神,完成它荣耀的使命。

    大家见此情景,便隐隐约约猜出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三剑客”都沉默不语,牟光坦抿着双唇,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要干嘛?杀了它吗?”廖灿星的声音里透出担忧。

    石榴阿爸解释说:

    “每年的火把节,我们罗倮泼家家户户都会杀猪宰羊,这头牛是火神的祭品,杀牛是为了把火神迎来,火神来了,我们来年就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正说话间,只见几个壮汉绕着公牛在牛身上撒上了一些粉末。

    “他们撒的那是什么啊?”

    “松香,辟邪消灾的。”

    随后一壮汉在那头牛的脖子上拴上了很粗的绳子,另外两个壮汉将绳子套在牛的两条后腿上,之后一人大喊一声,牛头这边三四个人扯着绳子,跟扯着后腿的两个壮汉一齐发力,两拨人向两个方向用力拉扯,作拔河状。那牛被两股力量牵制,动弹不得,惊恐地这时候又过来几个壮汉,协力将牛推到了,接着他们用绳子将牛的两条前腿和两条后腿分别绑在一起,随后其中一人掏出一柄弯刀,一刀刺向牛的脖子,剧烈的疼痛让牛拼命挣扎,发出声声哀号,壮汉们用身体死死压住,持刀的壮汉一刀接一刀地捅向牛的喉咙,鲜血汩汩流出,牛颈下的地面全被鲜血染红了。

    联大的学子们大都生长在都市,没有人见识过这种激烈又血腥的场面,男生们瞪大了眼睛,连连惊呼,女孩子们有的惊得转过身去,有的闭上了眼睛,胡承荫发现楚青恬虽然紧紧捂住了嘴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梁绪衡紧紧攥着的贺础安的手,贺础安用手臂环抱住她,轻声安慰。陈确铮看着眼前震撼一幕,又看看他身边的廖灿星,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叫一声,也没有捂住眼睛。突然人群的喧闹声变大了,所有的罗倮泼都在大喊,原来是壮汉们把整个牛头切了下来,一个壮汉将牛头高举起来,人群的鼓噪声震耳欲聋。

    这时陈确铮感觉到腰间突然一紧,低头一看,坎肩的一角被廖灿星扯住了。陈确铮没有说话,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任由她扯着。

    那壮汉将牛头装在布袋之中,用绳子绑在身上,爬上了那个十几米高的干柴堆,他的身手十分敏捷,灵活得宛如猿猴一般,牛头的鲜血不断流下,染红了他的全身,他全然不顾,他爬到顶之后将牛头戳在顶端已经削尖的木棍上,满身是血的他锤击着胸口大叫了几声,下面的罗倮泼也跟着他尽情叫喊着,如同仰视着英雄一般仰视着他。整个场面又骇人又振奋人心,折服了现场的每一个人,这种原始的生命力太过强烈,那些外乡的年轻人们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以长久的沉默回敬这终身难忘的震撼体验。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壮汉从干柴堆上一跃而下,刚刚几个杀牛的壮汉每人手持两只火把凑了过来,在底端将干柴堆点燃,松枝易燃,瞬间火舌盘旋而上,整个干柴堆都燃烧起熊熊的烈火,光焰无比灼人耀眼。罗倮泼的男女老少欢呼起来,开始用罗倮语唱起歌来,石榴一家也跟着尽情地唱着。外乡的青年人都听不懂,只觉得热情又激昂,点燃的火堆也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刚刚有些恐怖和凝重的氛围瞬间一扫而光。

    随后一名壮汉如“庖丁解牛”一般将牛皮剥掉,牛肉分成小块,大家一拥而上,满心欢喜地分儿食之,石榴阿爸也领回来一块,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一块儿,给身旁的胡承荫吃,胡承荫吓得连连摆手,没想到牟光坦却伸出手来,把那块肉接了过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用心地品味那肉的滋味。

    胡承荫忍不住在一旁鼓起掌来: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生肉……”

    “我也要一块!”廖灿星的声音脆生生的。

    “好,也给你一块儿!”

    “我也来尝尝!”梁绪衡紧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