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郡的郡治为广晋县,一郡之中心,城廓规模比起小小的南丰县又不知大了多少。但谢灵均这行人都不是寻常百姓,谢灵均不用说,谢伏本就不能以常人眼光看他,而吴县令赠送的护卫更是世家大族出身,面对这略显巍峨的城门,都未露出丝毫异色。

    守城的小官本想拦着这队人马,收个人头车马费,但在护卫头子亮出吴氏的徽记后,立马战战兢兢地躬身请谢灵均一行人进城。

    广晋城的道路宽广,李氏赠送的订制的牛车行驶在其上,十分的平稳舒适,与谢灵均一同坐在车厢内的谢伏像是身上长了跳蚤一般,一路都坐得不安稳,眼神飘忽,老是探头去看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谢灵均很少见他这副如寻常小孩般的跳脱样,不由失笑。

    “你如今还身量不足,待到安定下来,个头再长高点,我便替你寻一匹好马。”

    还在南丰县时,谢灵均便请了良医替谢伏摸过骨,他看着不过七八岁的个头,但实际上已经十二岁的骨龄了。听着谢灵均的话,谢伏双眼忽的一亮,如果他头上长了耳朵,这会应该也竖起来了。那双泛着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谢灵均,像是在说“绝对不能反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用他吐一字,谢灵均也直接明白了谢伏的想法,摇头失笑。

    谢伏居然也微微勾了勾嘴角,虽有些僵硬,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一个面阔两间的铺子前,早收到主家消息的掌柜立马出来相迎,他是李氏从李家带出来的家仆,一直替她在广晋城打理着这间铺子,这原本也是间脂粉铺,只不过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并没有给李氏带来太多的进项,谢灵均想要在广晋城开另一家分店,李氏便想到了此处,她嫁妆丰厚,便也不在乎这一处店铺,本想直接送给谢灵均,却被谢灵均一直婉拒,最后商量的结果便是李氏以这间店铺与人力入股,而谢灵均负责提供“无暇膏”这个产品,最后两方分成。

    这掌柜虽一直守在广晋城,但近些时日也听闻了南丰县出了个效用神奇,异常火爆的“无暇膏”,因同是做脂粉声音,掌柜刚听到时还颇觉羡慕嫉妒,还畅想过若是他得到了这个秘方要如何如何,没想到还真是天降馅饼,这秘方直接砸到了他头上。掌柜一直有心气做出一番事业,只是这脂粉铺所卖之物效用都不过寻常,如今终于来了个“镇店之宝”了,便真是满身欢喜地迎接谢灵均一行人。

    “东家可算是到了!老仆可是盼了多日。”掌柜有些胖,说这话时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

    “可不敢当您‘东家’二字,叫我‘林娘子’便好。”谢灵均下了牛车,立马朝掌柜拱拱手,客气道,虽之后这铺子也等于有她的股份在内,但她未来毕竟会与这掌柜共事一段时间,便不想与他早早交恶。

    “您可是折煞我了,我家世代都是李氏的世仆,娘子特地来信说您便是她另一个女儿一般,那便是仆的主人了,东家如何当不得,况且您那‘无暇膏’仆也早有耳闻。”掌柜满脸都是真诚的笑意。

    “那咱俩也别这客气来客气去了,便各论各的,但我可不会把您当做仆从,我们同为买卖人,您称我为东家,我便称您为掌柜。”

    两人你来我往,走进了店内,谢伏跟在两人身后,见着两人露出同样相似的如同狐狸般的笑容,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这铺子又是谢灵均在南丰县中租的那铺子万万不能比的了,装饰处处华美,货柜上摆放的胭脂水粉也种类繁多,这铺子的客流虽不算太多,但在谢灵均进来这一会,也没有缺过客人,以小窥大,看这经营情况,并不像李氏口中的“不温不火”。

    谢灵均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疑惑。但掌柜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就这小小的表情都被他察觉,掌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生怕自己被误会了,虽谢灵均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李氏却是把她视作女儿一般,她再低调,掌柜也无时无刻不悬着一颗心。

    “还请东家随我到一旁。”掌柜小声道,明显是要作解释。

    这人倒是人老成精了,谢灵均心中感慨,便随着他到了店中一处角落。

    “东家可万万不能误会了,我可从没贪这铺子的利,这铺子一直经营不善,确实是我能力不足,但也与城中另一家脂粉铺有着莫大的关系。”

    “嗯?”谢灵均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那家铺子幕后的主人家与郎主的吴氏向来不和,我们家娘子开了家脂粉铺,那家人也开了家脂粉铺来打擂台,样样货物都比咱家卖得便宜,且他们不知从哪挖来了个据说传承了几朝,祖上是□□脂粉的宫人,继承了无数宫廷秘方的老匠人。”

    “那家铺子中,同等脂粉,不仅比咱家的细腻好用,且更便宜,东家您只见咱家还有几个客人,却不知道这都是些老主顾了,熟了咱家铺子不差钱便也懒得换地界,您往那家店瞧一瞧,才知道什么叫客似云来呢!”最后几个字,掌柜字字中都带着酸意。

    随着掌柜的话,谢灵均的眉头也慢慢皱起,她没想到这铺子后面还有这些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