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仪在朝上受了气,回到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苛责于一个小妾。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裴殊燕来看望他,正巧瞧见了这一幕。

    裴殊燕将地上哭泣的小妾扶起,道:“哎呀哥,你怎么又在打嫂嫂了!你不是答应我不打了吗?”

    “妹妹,你来了……”

    裴子仪今年四十有三岁,而裴殊燕只有十八岁,两人相差了整整二十五岁,裴子仪宠裴殊燕自然就跟宠女儿一样——也不一样,裴子仪对待自己的儿女也是动不动非打即骂,只有妹妹是他心底最后一片温柔。娘四十一岁生的妹妹,难产去世了,妹妹一出生就没有娘疼,每次裴殊燕哭着要娘亲,都是他这个做兄长的哄着。

    裴殊燕见这小妾高高肿起的脸庞心疼极了,虽说嫂嫂们太多,和她熟的没几个,这个更是几天前才新纳的,但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一个个身娇体弱、我见犹怜的。

    “哥,你总说讨厌爹爹的坏脾气,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裴子仪的父亲常常责打妻妾儿女,裴殊燕年幼的时候调皮捣蛋,好几次险些挨打,次次都是裴子仪护着,代她受过。

    “哥哥错了,哥哥不会了。”裴子仪握住小妾的手假惺惺地道歉,“玉歌,我错了,你先下去看看大夫,今晚我亲自为你上药。”

    “是,老爷。”玉歌被握住手时本能地颤抖,逃命般地退下了。

    裴子仪扶着妹妹坐下,问道:“今日卫小将军休沐,你怎么不陪着他?”

    裴殊燕答道:“听说北边又要起战事,夫君闲不下来。”

    “这个卫平真是!你都怀了身孕还不多陪陪你。”

    “哥,我不怪他,我就喜欢他这样。”

    裴殊燕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又有一个位居极品的哥哥,十六岁及笄后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里头有不少都是位高权重者的儿子。裴子仪当然希望强强联姻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但妹妹一哭,他便心疼了,舍不得妹妹为了他的前途嫁给不喜欢的人。

    所幸,第二年妹妹去京郊摘桃,与卫小将军偶然邂逅,两人一见钟情,相识三个月后,卫平就叫父亲上门提亲了。卫平是太后的侄孙,是领兵保卫宫禁、入参机密的左卫将军,他的父亲卫良世更是总领宿卫军,掌天下兵要——裴子仪对这门亲事别提多满意了。

    皇帝对裴子仪冷淡了许多,裴子仪便立刻带上了珍贵的野山参,和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妹妹去后宫探望太后,太后一高兴,皇帝那边自然也高兴。

    因丘添丁一案,假药终于被揭露,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但水灾之后又起瘟疫,南方大量缺药,裴子仪实在不舍其中巨利。

    听说钦差大人下令集药于一处,裴子仪还是怕了,派人向翟知府送去一封“阅后即焚”的信,信中让翟知府小心行事,并再三交代他一定要把多年来往的信件统统烧了。

    次次通信,裴子仪都会在结尾写上“阅后即焚”,翟知府次次听从,但这次,他把信扔到火盆里又立刻后悔了,连忙拿了出来。

    “真是,他让我烧我就烧啊,本官干嘛都听他的!阅后即焚……呵呵,没这几个字我兴许就烧了。”

    蔺真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吃着点心,冷眼看着这一切,笑道:“老爷,您怕了?”

    “我怕?是,本官怕,”翟知府用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蔺真,“你怎么不怕?”

    “我怕……”蔺真停顿一下,笑魇如花道,“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