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干的栀子花用沸水一泡,顿时香气四溢。

    百花若有所思地望着王弗,像是不曾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王弗替百花斟了满杯的花茶,倾身向前道“所以要不要杀人偿命,关键不是孰对孰错,而是解决办法传达出来的价值导向是什么。不过眼下律法的约束性并不强,阿皎也有能力将自己的决策付诸私刑,自然是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方法来解决。”

    百花闻言微微一愣,又见王弗粲然笑道“不过要是我,多半是不会杀他的。”

    “朝云姐姐的意思是,是要给恶人洗心革面的机会,同时也劝诫更多摇摆不定之人?”

    “怎么被你一说,听起来跟圣母白莲花似的。”王弗低声喃喃两句,复而一本正经道,“我私心是觉得杀人除了泄愤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处,没准儿还会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呢,还不如交给别人去制裁。”

    尽管有的话听不太懂,有的话又很奇怪,但却不可否认十分有见地。

    百花思索一番,又道“还有另一件事,此前秦凤路的军饷下落不明,我刚刚说那人也牵扯其中,眼下我大概知晓了整件案子的真相。但我内心十分别扭,总觉得我若帮着查清了军饷案,就是对我大夏国前线奋战的将士不利。”

    王弗蹙了蹙眉,以手撑腮反问道“你要是不说,这案子就永远不清楚了?”

    百花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说不说这案子都会查清楚,那你还纠结什么?”王弗拈起一片黄金糕放进嘴里,又道,“再说了,人类其实是命运共同体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嘛。”

    “可眼下是大宋不允许我大夏国的存在,显然大宋皇帝并不赞同姐姐的说法。”

    “当权者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怎么想。”

    百花闻言一愣。

    王弗转过身去仰起头来,长叹一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或者说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并不源于领土,而是另一种东西,叫做信仰。”

    “就像大夏国信奉佛教一样?”

    王弗轻轻应了一声,接着道“那个时候,国与国之间的差距比现在更大,他们之间会爆发出比现在更惨烈的战争,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会被摧毁,百姓流离失所,国都也要被迫迁移。可就是在这样看似不共戴天的境况之下,两国的战士却会自愿散发和平请愿书,将士们的女眷甚至还会写信给敌国的烈属来安抚她们受伤的心灵。”

    百花如听天书,怔怔问道“是朝云姐姐见过的真事吗?”

    她也知道这话问得愚蠢至极,但眼前的人总是做着新奇的事,说着新奇的话,实在不像是一名养在深闺的少女。

    “嗯,虽然不在现场,但也算是亲眼见过的,不过更多的是听来的。”王弗回头笑道,“你们这里不也有这样的人吗——比如范仲淹。”

    百花对范仲淹的事不过有所耳闻罢了,因而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这事既然被你知道了,自然也有其他人会发现,那就迟早都会被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王弗又换回那副无忧无虑的少女神情,摇头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心思太多会老得更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