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这一刻，妧平在被褥中躺得汗津津的。
这病，一半真一半假。她想，小特勤——今拓设大人有大功未建、大业未成，他既应下了赐婚，就是始终把权字放第一。
而情爱，才属无聊。
她一个亡了国的人，无处去的可怜虫，不能坏了他的事。妧平想着想着，矫情之极，又想见他，又怕见他，又忧其安危生死，渐渐地，五内如焚、六神无主起来，一日梦他三四回，竟不知枕巾上是汗是泪了。
再一翻转了身去，见帐口一动，是那叫小环的胡婢来探她了。小环扶起她人来，喂些水米，又捏着袖角，给妧平细细地拭过泪腮，还说：“萍姐姐别怕，发过汗，歇两日，伤风就会好的。”
“小环，我有一物，求你上交俟斤大人。他一见着，自会明白的。”
是一页小笺，淡杏色，不知洇过多少泪，又揉皱了，朦朦胧胧的红叶与秋心。
——
妧平再醒来时，不知是几更天。
此间夜无穷，枯山瘦水，分明如墨。风是凄风，雪是愁雪，如啸似泣，终于渐泣渐止。
她支着身去摸烛台，摸了好一会，点起短烛，光铺了一地。小月小环都不在，她一个人抱起膝，孤伶仃的，斜搁着下巴颏儿，思前想后。今时月光已非昨，不见长安城，不照紫鹭台。紫鹭台是她与了尘师父同住之处，山环水抱，倚红偎翠，楼馆水榭、廊桥飞亭无不卧石枕流、尽隐其中。春有芭蕉嫩、海棠醉，秋有枫叶艳、陶菊香。
本来，绿烟锁窗，血尘卷不来，一生就在琴与书中过去了。
一个庞大的影子靠来帐门。
“小月？是你吗？”
那人不应。
妧平想起小月讲的传说，这若非人，便是影子鬼了？情天情海无涯际，寻芳不得九曲肠。
忽的，那人开口：“小公主，你若还醒着，我便接你去见我们主子。”
其声听着却耳熟。
他耐不住，下一时就闯了进来，正是塔特奥可。
妧平惊惧起来。
“嚯，你不肯么？”塔特奥可道，“还是疑我有诈？——对，倘无十分的防备，你也不会活到这会。主子说，金簪为信，明月为盟。你若不见，就是背信寒盟了。”
“见与不见，总是一样的。”妧平有些发木，尤恨酸楚道不完，裹好披巾，眼儿还红着，“我不做小人，不拆他的婚！”
“你这话倒怪了！小公主，你该明白，我们金兰男人，子娶其母，弟娶其嫂⑴，哪一个的妻妾儿女不是一堆堆的？你再不肯，主子这等人，也不会长伴空榻。不过，雅卢可已殁了！他娶谁去呢？我见你样貌好，又有才。你若有心，将来做个小的，也算有福了，不愁服侍不了他！这一些话，有刺耳之嫌，我本不好说。只是，你还小，糊里糊涂的。我不挑明，你就不晓得！哎，你——”他顿生讥笑，“真是呆！以主子之威仪，他日爬上那可汗之位，夜来岂舍得独眠？男人都一样，我是如此，主子是如此，金兰是如此，中原也是如此。走吧，他在等你。”
这病，一半真一半假。她想，小特勤——今拓设大人有大功未建、大业未成，他既应下了赐婚，就是始终把权字放第一。
而情爱，才属无聊。
她一个亡了国的人，无处去的可怜虫，不能坏了他的事。妧平想着想着，矫情之极，又想见他，又怕见他，又忧其安危生死，渐渐地，五内如焚、六神无主起来，一日梦他三四回，竟不知枕巾上是汗是泪了。
再一翻转了身去，见帐口一动，是那叫小环的胡婢来探她了。小环扶起她人来，喂些水米，又捏着袖角，给妧平细细地拭过泪腮，还说：“萍姐姐别怕，发过汗，歇两日，伤风就会好的。”
“小环，我有一物，求你上交俟斤大人。他一见着，自会明白的。”
是一页小笺，淡杏色，不知洇过多少泪，又揉皱了，朦朦胧胧的红叶与秋心。
——
妧平再醒来时，不知是几更天。
此间夜无穷，枯山瘦水，分明如墨。风是凄风，雪是愁雪，如啸似泣，终于渐泣渐止。
她支着身去摸烛台，摸了好一会，点起短烛，光铺了一地。小月小环都不在，她一个人抱起膝，孤伶仃的，斜搁着下巴颏儿，思前想后。今时月光已非昨，不见长安城，不照紫鹭台。紫鹭台是她与了尘师父同住之处，山环水抱，倚红偎翠，楼馆水榭、廊桥飞亭无不卧石枕流、尽隐其中。春有芭蕉嫩、海棠醉，秋有枫叶艳、陶菊香。
本来，绿烟锁窗，血尘卷不来，一生就在琴与书中过去了。
一个庞大的影子靠来帐门。
“小月？是你吗？”
那人不应。
妧平想起小月讲的传说，这若非人，便是影子鬼了？情天情海无涯际，寻芳不得九曲肠。
忽的，那人开口：“小公主，你若还醒着，我便接你去见我们主子。”
其声听着却耳熟。
他耐不住，下一时就闯了进来，正是塔特奥可。
妧平惊惧起来。
“嚯，你不肯么？”塔特奥可道，“还是疑我有诈？——对，倘无十分的防备，你也不会活到这会。主子说，金簪为信，明月为盟。你若不见，就是背信寒盟了。”
“见与不见，总是一样的。”妧平有些发木，尤恨酸楚道不完，裹好披巾，眼儿还红着，“我不做小人，不拆他的婚！”
“你这话倒怪了！小公主，你该明白，我们金兰男人，子娶其母，弟娶其嫂⑴，哪一个的妻妾儿女不是一堆堆的？你再不肯，主子这等人，也不会长伴空榻。不过，雅卢可已殁了！他娶谁去呢？我见你样貌好，又有才。你若有心，将来做个小的，也算有福了，不愁服侍不了他！这一些话，有刺耳之嫌，我本不好说。只是，你还小，糊里糊涂的。我不挑明，你就不晓得！哎，你——”他顿生讥笑，“真是呆！以主子之威仪，他日爬上那可汗之位，夜来岂舍得独眠？男人都一样，我是如此，主子是如此，金兰是如此，中原也是如此。走吧，他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