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贵胄有十姓。

    阿史那氏称王,可汗之位,由其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武德年间,开春。

    忽里勒台大会上,始匕的几个小王子都丑弱,上下多选突得。有高成公主推举,突得乃任新可汗,号为“部明”,频犯唐境。沙略紫也上阵,杀敌数人,得赏百两,正是春风得意时。都是攀比着长大的,小一点时和沙略紫比力气,大些就比武,比射驭刀剑,胜负有差,狄律不想输,也自请助阵。

    可狄律是汉女所生,一半的奴种,突得等人都不喜他。

    “你太贪心!”狄琅对他说,“在金兰,能张可汗之弓者,不惟你一人。而大可汗的位子,没有第二个。你不姓阿史那氏,小小的年纪,勿垂贪涎。”

    哥哥太讨厌。

    狄律正好新得一匹白马,骑上就走。

    白马银鞍少年时,水穷天杪处,燕然⑴千万里;横笛吹一曲,芳草妒春袍。

    ——

    今时隆冬大雪,干戈亦休。

    在玉岭,案上,苏济的一封来信搁了些时候,据说事关妧平,而狄律不敢拆来读。

    想必是烧了?化灰了?

    ——也与阿娘一样?

    张泽,一介书生,何来胆子害人?

    除非受了指使,一杯鸩毒葬香魂,狄律了解他那个爹。

    那日,狄律半披裘袍,倚坐已久,数重白纱裹及胸胁。手边一个火盆,在烧一条丝帕。

    那环首银弯刀挂在腰,鞘壳上盘一对人面马身狮尾的兽,圆目如怒,纤毫皆现,与火光两相辉映。他一半脸也亮着,约因朔风刮得猛了些,像比往日黑一点,须茬微青,十分的俊气。唇峰正微抿着,笔勾一般的圆劲走线,是一段埋霜的刀,尝过了血与女人。

    焰舌舔过半行残字,渐烧渐灭了。

    一撮灰,一缕烟,什么都没了。

    东有叶护献媚,送过来好些美姬。

    闻道小特勤独好汉女,就多选秀弱的,全往他帐子里塞。

    美是美,娇是娇,而不可与妧平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