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风暴之后,崇高内海的脾性变得异常温和起来,一周之后,确切的说是第八天正午,在僚望手的传令声中,海天一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弧黑线,那正是梅兹的群山。海员重新测量了舰队所在的位置,确认这里已是法坦附近海域,事实上海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挂红帆的帝国巡逻船。

    这艘帝国巡逻船正是来自于附近的法坦港,船上的水手在午后的阳光中看到一头从云层之上扎出的庞大舰队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之后才发出号炮,询问来者何人。

    “他们平时是靠近了用风讯术询问,有时候也用旗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示警港口方面。”伊弗拉姆站在船弦边,瓮声瓮气地解释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淡淡地回应道:“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

    ……

    “你看清楚了吗,他们说的什么?”帝国巡逻船的船长海尔曼回过头询问自己的副手,这个醉醺醺的老男人酒早就吓醒了一半,他丢掉酒瓶,接过黄铜望远镜,摇摇晃晃地打量着对面这支身份陌生的舰队。

    “他们说……他们是布加人的舰队。”大副战战兢兢地答道。

    “什么,布加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小子没有搞错?”

    “大人,我决计不会搞错,除非他们打错旗语了。”

    “那你认为呢?”海尔曼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是布加人的舰队?”

    大副盯着云层上那闪闪银鳞一样的帆海,神色复杂,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那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舰队,银色城邦的舰队。

    ……

    法坦港名义上的主人,领主路德维希.梅兹男爵今天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在一刻钟之前,他派出的手下总算战战兢兢地弄明白了这支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舰队的来历:竟真是布加人的舰队,并且听说他们在鲁恩港南面还遇上过乔根底冈人的空军。交过一次手,这样看来这些布加人竟然算得上是帝国的盟友,不过巫师们很少插手凡世的战争,连前一次圣战他们都是冷眼旁观,梅兹男爵一时没搞懂为什么对方会忽然转了性,但对方至少带来了长青走道以南的消息,还有那些贵族难民。这是做不得假的,他那个副手据说还在难民中看到了奥尔康斯伯爵和其他几个头面人物,有这些人作证,梅兹男爵倒没想过对方会在弄虚作假。

    不过看到庞大的舰队停泊进港口之内,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却难免有些担忧,他担心的倒不是其他。而是这些巫师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知道供应如此庞大一支舰队的后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对方能够自给自足,可这么多战舰一下涌入港口之内,难免会对港口造成影响,别的不说。光是泊位就凭空少了一大半,这些可都是钱啊。

    另一方面,梅兹男爵作为一城之主,在帝国内也算是地位尊崇,但对方毕竟是白银之民,无形之中就已经超越了凡世之人,帝国向来以文明的中心自诩,但这个中心通常只限于炎之圣殿治下区域。连法恩赞、圣奥索尔都未必卖帐,更别说的别的地方。如今世人大多崇尚文明与秩序,而众所周知这一时代的文明大多传承于上一个时代,已有许多在战火之中遗失,更不用说在黄昏之战之前巴贝尔塔之中贮藏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代文献,在这方面白银之民比黑铁的文明拥有先天的优势,更不用说本来就是以‘知识的保管者’自诩的工匠巫师们。因此在这个时代的世人眼中,高傲而孤立的布加人简直就是光辉与文明的代名词,天生应当高高在上的,在凡人的贵族中。更是十分崇尚银色城邦的文化,尤其是在各大帝国境内,几乎到了一个病态的附庸风雅的程度。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虽然还算务实,算不上那种铁杆的布加崇拜者,但作为高层贵族圈子的一员,难免也会受到影响,一想到一会儿竟然真要和那些在云端上身披白袍、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们打交道,心里面一时间竟也有了些叶公好龙般的忐忑不安。

    要是布兰多知道自己随口编的一个借口,就让一个久经沙场的帝国贵族生出这样一种心态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不过至少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的,在身为玩家的时候他曾经在银色城邦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所见的巫师一般有两种——要么务实得很,要么就和科学狂人差不多,而前者大多来自银色议会,后者大多来自银色学会。

    此刻男爵大人心中正在盘算待会究竟用怎样的态度来会见这些高贵的客人,外面走廊上就已经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办公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应声推开。这个变故让路德维希.梅兹男爵略微一皱眉头,心想这些南方佬还真是不懂礼数,竟然不等通传就直接推门直入,他倒完全没想过外面进来的会是布加人,在他想来白银之民就应当比地上的住民文明得多,断然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门一推开,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果然没有看到身披银袍的布加巫师,但让他瞪大眼睛的是,他看到一群身披甲胄、外套蓝色战袍、手持长战戟的士兵鱼贯而入,这些士兵当然不会是他的属下,因为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径直来到他面前,一左一右将长矛指向了他。

    “你们这是……”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愣了一下,才终于从脑海最深处找出这身军服的来历,他脸色几经变化,终于脱口而出道:

    “埃鲁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