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配着几人高的长矛和厚实大盾牌的马其顿和罗马步兵方阵,到依靠个人勇武斗狠的中世纪骑士,再到“排队枪毙”的□□队,以及大炮掩护。

    比玛丽晚二十来年出生的克劳塞维茨,在西方军事理论集大成者的《战争论》里,如此描述一场战役:“首先把整支部队分成几小队,依次是先行军、主力军、冲锋军、后备军等。根据战斗的规模具体展开,让先行军先进行火力搏斗,中间加入部分冲锋军,对敌方进行正面格斗和攻击双向攻略,并且不断加入新生力量,新旧交替使战斗力保持平衡。这样,会战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有节奏地进行着,不会中间突变。”

    简而言之,这些打法,都是建立在大会战之上的。

    克劳塞维茨的理论直到二战后也依然适用,只不过发动机的出现使得战争的机动性达到空前水平,新科技催生的多样化兵种配合也成了制胜关键。

    但到此为止;克劳塞维茨对前人经验的总结,越发显出了局限性——这也是《战争论》的地位在《孙子兵法》之下的原因。

    在大会战之外,出现了游击战,出现了外科手术式战争。前者,是在劣势情况下通过运动将两军差距缩小到最短;后者则要拉大距离,确保优势,真正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在玛丽的时代提出“游击战”,是相当超前的。

    在此之前,肯定有人打过游击战,但发现了它在战争中的独特的地位,将其上升为理论高度的,还没有过。

    “拉法耶特后来告诉我们,这四句话是他临走前王后让贴身侍女转达的。当时他不解其意,甚至有些不以为然。您说,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女士,能对战争提什么建言呢?就是我也不会相信。

    “但到了美国,细品之下,这种打法,又最适合我们面临的困境。

    “一开始,大家的想法没有这么统一。几次实战之后,有失败也有收获。拉法耶特总结了经验,坚决建议部队避开平原草地一类的开阔地形,引诱敌人到森林丘陵之中,但反对者众多,尤其是美国人,意见纷纷。倒是一个叫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人支持他,也是这个人说服了华盛顿。”

    格里包瓦尔回过味来,立刻想到了复杂地形的好处:最大限度地限制敌人优势兵力的发挥,也便于我军进行袭扰和撤退。

    “但是这等于放弃大片的土地。假如英国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去理会你们,你们就没法把他们从北美赶走。”

    “确实,自保只是第一步。英军得到的命令是消灭这些反叛分子,把美国掐死在萌芽状态,所以一开始攻击得很勤快,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但屡屡碰壁,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之后,补给也开始跟不上,热情也不太高了。可以说美国已经保住了。接下来就是在僵持中积蓄力量,想办法反攻了。”

    如果贝尔蒂埃来自两百多年后,他会发现这和东方进行的一场抗战有相似的过程。

    “这怎么办得到?不占据城市或良田,这个新建立的美国靠什么发展壮大自己?”

    “我们没有完放弃城市。这一点,是王后漏了算计——她认为城市是英军重点部署的地方,应当避免在此作战。幸亏她出了这样的错,否则我真要以为她是圣女显灵了。实际上呢,虽然英军对城市看得很紧,但漏洞也不小。第一,美洲殖民历史短,城市建设晚,没有什么像样的城防体系;第二,城市建设没有统一规划,布局杂乱地形复杂,有利于我军进行巷战;第三,市民更愿意站在新国家这一边,为我们提供支持。”

    玛丽当然不是圣女;她的理论来自后世,分析照搬过来,出错难免。好在她不过是给点建议,而拉法耶特一干人也不是只懂得埋头执行的死脑筋。

    格里包瓦尔抓住了重点:“你想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很接近?”

    贝尔蒂埃点头:“巴黎城的建设总是比那些粗野的新地方要好的,但既然我们已经身在其中,就不需要考虑怎么攻占了。敌军虽然有大炮和骑兵,但这两样在城市中的发挥受限。依我的经验,只要方法得当,撑到援军到来不是问题。”

    格里包瓦尔默不作声,半晌忽然说:“那四句话,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杰尔吉此时的表情,叫让恩又是疑惑又是好奇。

    作为一个新任指挥官,他干的实在不赖。这是一场先前想都想不到的大胜,而敌人用的神秘大炮,如今死气沉沉地摆在他们面前,一个哑炮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