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 : 原谅的前提

    唐仁修说不出话来。反而是向宸先开了口，他喃喃问道，“是这样吗？”唐仁修这才也回过神来，他的视线复又落在向宸天真的脸庞上，他沉沉点头，“恩。”“那现在行吗？能做到吗？”小家伙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继续追问。唐仁修笑了，“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多？”“是自己说不管我问什么，都会回答我的。”向宸撇了撇嘴。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唐仁修低声温声说道，“行不行是由宸宸说了算的，但是首先，宸宸也要给爸爸一次机会。”小家伙抱着大黄蜂，小手紧紧抱住了，他似乎纠结了很久很久，瞧了瞧面前的他，又瞧了瞧站在一旁的顾敏，终于他妥协了，微微撅着小嘴道，“有给我送大黄蜂过来，那我就给一次机会好了。”唐仁修笑了，不禁感叹，他真是要沦落到这个地步，好不容易得来一次机会。“那不生气了？”他亦是追问。向宸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往另一边一扭道，“我不知道。”唐仁修无奈笑了，他的儿子还真是可爱。顾敏在后边听见了，也是缓缓笑开，走近他们道，“老师有发饼干哦，宸宸，听说是们亲手做的？”向宸立刻应道，“是昨天老师教我们做的！”于是三人就在那幅图画前，开始品尝饼干了，顾敏尝了一口，笑着说道，“味道很好哦！”“真的吗？”向宸很是自豪，他又是立刻瞧向唐仁修，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期待，等着他说话。唐仁修也尝了一口，非常骄傲地说道，“太好吃了！我儿子就是厉害就是棒！这么好吃的饼干，都可以拿出去卖了！不过我不卖，谁来买，我都不卖！”顾敏挑眉，这话夸的还真是要飘到天上去了！瞧，向宸已经欢天喜地！“我也不卖！我以后只做给们吃！”向宸高兴道。此时，学校的广播响起了通知，“各位家长们，们好，下面是大合唱时间，小朋友们请到广场来集合……”“要去广场集合！我们要唱歌了！”向宸立刻喊道，就开始往广场那里奔跑。唐仁修和顾敏则是走在后边跟随着他，周遭的人群也齐齐往广场上赶。广场这边，老师都在了，孩子们也都聚拢而来，一共是六个班级，每个班级有二十几人。孩子们在广场的前方，一百多个小小的身影开始排排往台上站去，听从着老师的指挥。而在台下边，家长们也是纷纷依次站着，更是拿着摄影机来录像。顾敏也从包里拿出了一架家用的微型摄像机，她的摄像头找到了向宸对准了他。只是人潮拥挤，她的手不够长，无法更好的拍摄。“我来。”唐仁修一下拿过，他个子极高，轻而易举地就拿着摄像机开始露营。不过多久，老师们将学生安排好了，一百多个孩子整齐地站在台上，有音乐声响起，在老师的指挥下，就开始唱歌了。第一首是学校的校歌，下边又陆续演唱了好几首，那歌声十分清脆好听，宛如天籁一般在空中盘旋。“哼哼，哼哼哼……”直到唱歌表演结束，向宸还在哼唱着。儿童节已然就要结束，家长们也各自打着招呼要散场离去。“唐先生，顾小姐，那我们先走了，拜拜。”“已经不是顾小姐啦，该喊唐太太才对，唐太太，向宸，拜拜。”“再见再见。”那几人笑着打着招呼，顾敏也是微笑着回着。瞧着那几位太太携家带夫的离去，唐仁修低声道，“唐太太，我们是不是也要回家了？”方才听他们喊这个称呼，顾敏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他一喊，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别乱喊了……”顾敏轻声反驳。唐仁修却是笑了，又是逗弄起来，“不是唐太太吗？唐太太，晚上回家吃什么？唐太太，要不要去超市买东西？唐太太，脸红什么？唐太太……”真是吵死了！顾敏蹙眉，一张脸微微红着，她说不过他，直接喊儿子，“宸宸！我们要回家了！”“知道啦，妈妈，等等我。”向宸却还在老师身边，他赶紧回了一声，又是扭头道，“老师，太空里边最亮的星星就是金星！”老师道，“向宸，其实应该是启明星哦！”“是啊，老师，金星就是启明星啊！金星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太白喔！金星是太阳系里面唯一一颗逆向自转的星星，还有它没有卫星的喔！……”小家伙开始细数金星的一切，让老师听得一愣一愣的。老师当下欲哭无泪。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太空行星的知识！倒是显得她这个老师这么不合格？向宸则是拍了拍老师安慰道，“老师没关系的，我也是看书学来的，我爸爸有跟我说的！下次也问我爸爸就好了！”“好的，我知道了……”老师尴尬应道。“老师，我要和爸爸妈妈回家了，拜拜。”向宸挥了挥手，高兴地跑向了前方的他们。老师也挥舞着手告别，一边哀怨说道，“律师的儿子好可怕……”这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走出了学校，唐仁修还在一口一声“唐太太”，顾敏让他不要喊了，他也不听继续喊着。向宸笑了，他也是依样画葫芦地喊着，“唐太太，我晚上想吃鸡翅膀，唐太太，我可以再买一杯可乐吗？唐太太……”顾敏头疼了，真是好的不学，学会这个了。就这么从幼稚园走回了天洋公寓，公寓里边却并不是空无一人，照顾向宸的李阿姨还在。顾敏这几天出差赶回来，就又联系了李阿姨，让她白天的时候帮忙照看向宸，她则是还要忙正事。再加上这里的房子，也是需要整理一下，顾敏分身乏术。“向宸，跟妈妈过节回来了？”李阿姨听见动静从阳台里走了出来，只是一到客厅里，却发现了并非是他们母子两人，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位先生是……🐏”李阿姨瞧了瞧，一个对比过去，只觉得父子两人神似非凡！向宸欢乐地回答，小手牵着唐仁修道，“李奶奶，他是我爸爸！”顾敏也随即介绍了，“李阿姨，他是我的……先生，他叫唐仁修。”“啊，好好。”李阿姨愣愣地回神，赶紧笑道。唐仁修亦是朝她微笑，“李阿姨，您好，顾敏和向宸多亏您照顾了。”“哪里的话，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的……”李阿姨是雇佣的，有薪水的，没有想到这个瞧着英姿不凡的男人，竟然会这么有礼貌，自己也反倒是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李阿姨又是道，“顾小姐，需要的东西我都买好了，放在冰箱里边。”顾敏赶忙道着谢，李阿姨又道，“那我也先回去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一起吃饭吧。”顾敏开口挽留。“李阿姨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唐仁修也是邀请。“李奶奶，就留下来吧！”向宸直接拉住了她，李阿姨道，“啊，今天小贝也过儿童节啊，奶奶还要回去呢！向宸看，爸爸都来了，就和爸爸好节多好啊！”正是说着，这边手机的电话就来了，正是小贝打来的。李阿姨聊了两句，向宸举着手道，“我也要和小贝说话！”李阿姨将手机递给了向宸，小家伙接过就开始聊天了，“小贝！是我，我是向宸！……有喔，我今天也有去学校过儿童节，我妈妈和爸爸都有来！……是啊，我就说了，我爸爸会来接我和妈妈的！……还有还有，我的大黄蜂，我爸爸帮我拿来了！……哎？要看是不是？我也好想给看！……”这两个孩子热血沸腾地开始聊着，聊了好一阵后，向宸突然喊道，“妈妈，我今天可以去小贝家吗？小贝好想看我的大黄蜂！”“那晚上要住在小贝家吗？”顾敏问道。“要！我要和小贝一起玩！”小家伙有了小伙伴，立刻将爸爸给甩到一边去了。李阿姨道，“我家那孙子一天到晚吵着要和向宸一起玩！真是拿他没办法！”“妈妈，我可不可以去？”向宸万分期许问道。顾敏这边却是怕麻烦李阿姨，唐仁修则是道，“既然这么想去，那就去吧，不过我们说好了，不许调皮！”“我没有调皮，我都有听话！”向宸立刻举手，他兴奋地“耶！”了一声，赶紧又是道，“小贝，我爸爸同意我去了，一会儿我就和奶奶一起到那里去！”于是🐝一通电话挂了线，顾敏没辙地站在一旁，现在倒是好了，不需要经过她同意了？“那我就带向宸去了。”李阿姨整理好东西包包一挎，牵着向宸的手就出了门。“妈妈，爸爸，我走了！”向宸挥舞着小手，蹦跳着下了楼。公寓里边，就一下子只剩下顾敏和唐仁修了。唐仁修嘴角一扬，他温声道，“唐太太，我们是不是也该开饭了？”顾敏认命地进了厨房，开始捣鼓今天的晚餐。唐仁修走到厨房门口一站，他低声道，“每次去学校过节，都有拍录像？”顾敏一边洗菜，一边应道，“当然有啊！”“以前的录像还在不在？”“都放在柜子里了。”“在哪个柜子里？”唐仁修问道。“就在我那个房间，衣橱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顾敏回着，她突然扭头，“要看？”“恩！”顾敏擦干了手，从厨房而出进了卧室里，将抽屉一拉开，唐仁修定住了！这满满一抽屉竟然都是相册，还有一个小盒子里边，竟然一整排都是内存卡。顾敏指着这抽屉道，“都在这里了。”唐仁修沉默颌首，顾敏又回到厨房里去了。他先是拿出了相册，开始翻看那些相片。一张一张翻看过去，整本的相册，大多数却都是向宸的照片。可以看的出，拍照的人是顾敏。因为是她，所以她的照片很少，连合照也很少。但是她却把向宸拍的很好，是哭的向宸，笑的向宸，皱眉头的，生气的，还有向宸刚刚长牙齿的，甚至是襁褓中的。一连几本相册，唐仁修慢慢地看着，他一张一张看过，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一张襁褓里的婴儿里。那是顾敏，她还在医院里面，穿着医院的病服，就这样躺在床上，抱着刚刚出生的向宸。彼时，顾敏还是短发，现在顾敏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可就算是刚刚生过孩子的顾敏，却还是那么瘦。那段日子里，她到底是过的多么辛苦？可是她却微笑着，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好似抱着怀里的向宸，就仿佛是拥有了整个世界！这样的笑容，让唐仁修沉寂无声。“可以吃饭了。”直到顾敏喊了声，唐仁修才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相册。“就两个人吃饭，我就炒了两个菜，可以的吧？”顾敏盛了饭，端到桌上。唐仁修捧起碗筷来，安静地吃着。他一言不发，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顾敏觉得奇怪，她忍不住问道，“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不是，都挺好。”唐仁修漠漠说。等晚餐过后，顾敏也将碗筷都洗了，唐仁修已经取了摄影机，将那一整盒子的内存卡搬了过来放在了茶几上。他将灯关了，直接数据线插到了电视机上，开了电视放映。顾敏洗完碗走近，就看见屏幕里面放映出来宸宸的身影。唐仁修已经看过今天儿童节的录像了，此刻放映的则是去年的。顾敏道，“去年儿童节，宸宸一个人表演说故事，讲的是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屏幕里面，向宸系着小小的鲜红的蝴蝶结，像一个小绅士一样站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而那镜头始终都对着他，偶尔有些许的晃动。一幕幕的画面继续掠了过去，是过去所有的倒映，是唐仁修不曾触及到的那五年！顾敏坐在身边，她轻柔的说着，“这是宸宸第一次去学校上学，我给他买了个书包，他自己挑的颜色，说喜欢蓝色的，蓝色的好看，后来有一天下雨，书包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有一个水坑，就成了灰色了，他哭的不行……”“啊，那是宸宸第一次骑脚踏车，还有小轮子在后边，所以骑的很稳也很快。不过他第一次开始走路的时候，走了两步就摔了，像一只小企鹅一样，真的好可爱……”“对了，那个是圣诞节，走在街上的时候，圣诞老人就送了两个气球，公司里面正好也有活动，多出来了帽子，我就拿回来了。宸宸喜欢的不得了，非要带到学校里去……”“还有过生日，他请了学校的小朋友来家里玩，我做了一个大蛋糕，上面的草莓是他一颗颗放上去的。那个就是小贝，他和小贝玩的很好，我带他们两个孩子出去，都以为是双胞胎……”“那是宸宸满一周岁……”她细细讲述着向宸的一切，却都是甜蜜的回忆，一直都是在笑着，让人清楚察觉到份幸福。唐仁修抽了支烟，他一直静静聆听着，只是指间微微用了力。突然，他开口低声说，“当年一个人，怎么就敢生下一个孩子？”顾敏一怔，提及过往，她心里一紧，默了下道，“也没什么，就是生下来了。”又是简短的一句话，就要盖过她当时所有纠结的过往。“我挺好的，宸宸，也挺好。”她又是说。“是吗？如果我今天不来，那么和宸宸又要怎么做？”唐仁修凝眸问道。被那些人奚落嘲讽，让他的儿子去被别人说，他是没有爸爸的小孩？而她也继续受人轻蔑，说她是单身妈妈？顾敏轻声道，“我会处理好的，这只是误会，小事情而已。”确实是小事情，确实能够处理好。但是……“宸宸呢？让宸宸怎么想？现在是五岁，等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呢？还能再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一颗星星吗？”唐仁修又是问道。顾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无法回答！“宸宸，很懂事很听话……”顾敏的声音发涩。“再懂事再听话，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会羡慕别人，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不只是要一个妈妈，还要一个爸爸！”她知道，她都知道！顾敏轻握了手，此刻无能为力，所以她只能说，“我会照顾好他！我会给他我所有的一切！哪怕我只有一个人，我也会给他双倍的爱！”“可以吗？给的了吗？这么自私！”唐仁修喝问。顾敏颤了声音，“我是自私地留下了他！难道还不准我自私一回吗！”前一刻还温馨地在聊着，可是一下子气氛僵持不下！顾敏的眼睛红了，在那暗淡的灯光里那抹赤红凝聚着。就在一刹那，顾敏想到了当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打车前往春岭墓园，她孑然一身孤身一人，她的家没有了，她所有的亲人都在那个墓园里。顾敏当时想，她也想去那里，睡到那四方的小匣子里边去，这样就最好了。可在当晚，她回到老宅的租屋里，她准备了水果刀，她也想过要一了百了。然而就在她准备划下那一刀的时候，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那么深刻的起伏，让她的心都要颤抖，她手里的刀，就落了下去！也就在那时候，顾敏近乎于不理智的任性的，自私到极点的想，她要留下他，哪怕他不受祝福，哪怕今后会受到无数人的指指点点，可是她就是要留下。那是她活下去的动力，那是她不忍就这样扼杀的生命。卖了祖屋，将支票寄到他的事务所，彻底的离开。她告诉自己：顾敏，要给他所有的一切，能给的最好的一切，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可是事实上，她没有做到！她那么努力地想要给予这些部的幸福，却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果然，那是自私的自以为是！“顾敏，这么倔！”唐仁修突然切齿地说，“所以就算是明明知道我在港城，也不会告诉我一声！所以宁愿一个人当单身妈妈，也不联系我！哪怕是五年后，回到港城，见了所有的人，也不愿意来见我一面！”顾敏咬着唇道，“为什么还要见面？没有必要！”“是，没有必要，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五年前就可以走的头也不回，连一句再见也不对我说！那封信里，提到那么多人，都没有提到我！是有多讨厌我？所以连道别，也不愿意对我说？”他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顾敏漠然无声，那封信，那封告别的信，如果他不提起，她都已经忘却。他为什么还要记得？记得那么清楚？唐仁修眼中深沉一片。公寓里这么黑，唯有电视里面还放着向宸的画面，七彩的颜色，一道一道光芒都掠过去。“如果不是后来我来找，那么以为这样就算是过去了？”所以才能那样坦然的出现，甚至是在经贸大厦那场国内金融会晤中这样不躲不闪地迎上他。可是顾敏，怎么就能这样以为，以为真的都过去了？“给每一个人机会，为什么就不给我一次机会？五年前没有，五年后也不打算有！”他手里的烟被折断，是他眼中的光芒涣散开。如果没有向宸，又在谁的身边？如果没有向宸，我又要怎么样才能把留在身边？顾敏不禁颤抖起来，她发现自己不堪负荷，她猛然起身转过身就往玄关处奔走！唐仁修也是迅猛，他立刻丢弃了烟蒂，一个大步追上她！豁然一下，她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放开我……”她的声音都在打颤，甚至连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混乱。他却紧抱住她不放，双臂收紧，丝毫不肯放松！“阿敏。”他在喊，用她无法抗拒的温柔。“是我错了。”他沙哑的，低沉的说。“原谅我。”他又是说，贴着她的耳朵，直达她的心底。顾敏无法动弹，末梢神经被他的话语挑动，让她眼眶里积蓄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唐仁修，时隔五年，现在说这些，还有必要吗？又知不知道，原谅的前提是什么？那前提就是——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